第076章我分不清啊，我真的分不清啊
许是百年前那个学子确实是给葫芦留下了些许心理阴影，见余裕不说话，它也有些急了：“你们师门的人都怎回事，一个个都喜欢闷着不说话。世人都喜欢说闷葫芦闷葫芦，我觉得你们才更像是那藤上长出来的葫芦。”
余裕也听出了葫芦的焦急，他组织了一番语言后，缓缓道出几个字：“我见到她了。”
“姜桃那个小姑娘？”葫芦霎时间明白余裕口中的“她”所指代，但还是有些疑惑道，“你不是在上一次就已经见过了吗？我你不是还幻化过她的模样？”
余裕摇头：“这次不太一样。‘她’跟我开口说话了，她的一言一行，都和她一模一样，甚至还拥有我与她之间的记忆，此次幸好是在那个特殊的幻象中，若换一个场景或者是在现实中，纵然是我，可能都无法辨其真伪。”
听完此事，葫芦先是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起来，其声音之大，即便是在脑海中响起的，也震得余裕耳朵生疼。
“这不是好事吗？你竟在第三日，就领悟了《鹿鸣》第二层，演其神，我宣布，你是比那小子更为杰出的天才。”
葫芦是真的高兴，若不是知晓此时不能暴露，它非要腾空而起，打爆几颗星辰助助兴。
余裕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说实话，我也有些退缩了。”
“你在讲什么屁话？”葫芦极为不满地说道，“你知道《鹿鸣》大成之后会给你带来何等的好处？在一定程度上来说，到时你或许真可以为所欲为。”
“可我也害怕自己会沉沦其中，会丢失自我。”余裕伸出手搭在额头上，双目直视深邃的夜空，略显迷惘道。
听到余裕的话，葫芦也是一怔，它收敛起先前那些亢奋的情绪，叹息道：“吾当初是直接把白鹿吞噬掉的，未曾经历过这些，可能真的没考虑过你们要走的心路历程，不过吾听过，你们的圣贤曾有言，不忘初心，方得始终。若能守住自己的‘初心’，或许无论堕入多么深的红尘和花花世界当中，仍能保持清明。”
“不忘初心呐。”余裕并非第一次听说这句话，但真能做到这一点的，何其艰难，别说是被《鹿鸣》左右，即便是游荡于世俗间，作为平凡人，又有多少人最终能保持那一颗“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的赤子之心？
也是在这时，余裕豁然明白，或许左右他心绪的并非那个“姜桃”，也并未《鹿鸣》，而是自己。
“你说《清净经》对这种情况会有作用吗？”余裕突然说道。
“《清净经》最大的作用便是清神明心，但《鹿鸣》本就不该是此间之物，所以具体作用几何，只有你试过才知道。”葫芦回答得很是恳切。
“那便试一试罢。”余裕翻身坐了起来，又往即将熄灭的火堆里添加了些柴禾，“现在是什么时辰？”
“距离你上次进入《子不语》，刚好过去一个时辰。”葫芦答道。
余裕在心头快速过了一下：“那还有时间，子时若是我还未走出来，记得提醒我。”
说着，余裕便再度打开了《子不语》，一模一样的情形再度显现，当白鹿的轮廓出现在白雾中时，余裕迟疑片刻后，终究还是任由那个念头浮现，“姜桃”便出现在了视线中。
这一次，“姜桃”没有例行到老位置上入定吐纳，而是径直向余裕走了过来。
绝美的脸颊上布满了担忧，也几乎是不顾形象地小跑过来的，在距离余裕大约只有两三步的距离时，许是想起上一次余裕的警告，又突然停下脚步。
“裕，你的身子好些了吗？”
余裕愈是仔细辨别，愈是感觉眼前之人对自己的关心，全是真心真意，做不了半点假。
他有些怔怔地看着眼前之人，有那么一瞬间竟觉得，即便知晓对方是假的又如何，但马上被这种恐惧的想法惊得浑身毛骨悚然，马上清醒过来。
不过面对“姜桃”的关切，他还是轻轻点头：“好多了，你在青鸾如何？”
“师门都很关心我，他们倾尽了许多资源培养我，我一切安好。”
从先前和对方的接触来说，这个“姜桃”拥有他们间的记忆是毋庸置疑的，但余裕不能确定“她”是否还有如今姜桃的阅历和见识。
“你还记得，你临走前塞给你那封信上最后一句吗？当时我告诉你，等你到达青鸾再打开。”
这件事纯属余裕胡编的，他和姜桃都不是那么矫情的人，是不会做这样的事的。
“你给过我信吗？”“姜桃”疑惑道，“可能是我没注意，晚些时间我找找看。”
余裕盯着“姜桃”良久，话锋一转道：“能给我讲讲青鸾的生活吗？”
“抱歉，师门有规定，不能向未来过青鸾的外人透露有关青鸾的信息，不过等你将来来到青鸾，我一定和你好好讲述一番这些日子的所见所闻，到时你也要跟我讲讲，发生在你身上的那些趣事。”“姜桃”谈话时的语气和神态，仍旧与真实的姜桃同出一辙，真实的让余裕觉得，此时的他或许并不在《子不语》和《鹿鸣》所构造的虚幻世界，而是通过某种奇妙的连接，他和姜桃来到了同一个梦境当中。
并且，余裕知晓，若是对方存心欺骗于他的话，在知晓他对青鸾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完完全全可以编造一段经历出来，反正他也此时也无法判断真假，但“她”却没有如此做，这让余裕更加拿捏不准对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存在。
“青鸾有规定，不能透露有关青鸾的信息，可木崖却没这个规定，你若想听，我现在就可以讲给你听。”余裕缓缓开口道。
“好啊。”“姜桃”俏脸上浮现出兴致盎然的神色，“你讲，我听。”
余裕也没迟疑，于是把从他离开桃花村，和众人告别，一直到木崖直到这天夜里的事，事无巨细地跟姜桃讲述了一遍。
包括圣人小世界，包括便宜师傅和葫芦，还有那个同样在青鸾的便宜大师兄，也有青杉、青姝两兄妹，以及在梅园黑市遭遇算命老头儿、在“二两铜臭”遇到绝美夫子和赵时茉，余裕一字不漏都讲了出来。
关于这件事，余裕也并不是脑袋一热做出的决定。
若对方真和姜桃有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他定然没什么好隐瞒的，而就算是《鹿鸣》迷惑他的心志，但如今的这个世界，只有他和对方，也不用担心“她”会把消息散播出去，再不济，此时的葫芦定然在全程关注他的状态，一旦发现不对，定然会出手阻止的。
而“姜桃”在静静听完余裕的描述时，其表现也和真实的姜桃一模一样。
当她听到余裕和东山之间的玩闹，会不自禁露出一种亲切的笑意；而当他听到十万大山的险境，还有遭遇魔皇四喜时的情景，以及“二两铜臭”的危机时，也会眉心紧蹙，替他后怕不已；然在听他讲述到七量愿意收他为徒，并赠予他学宫，也是为他高兴；还有在听到青姝那一次次对余裕做出不甚理解的举动时，她也会用一种狐疑的目光打量他；而在听到那个奇怪的算命老头儿时，她也会露出疑惑，认真思索其中可能存在的因果。
“未曾想，你短短时间，竟经历了如此多的事。”看“姜桃”的动作，她似乎很想上前给余裕一个拥抱，但顾及到余裕的警告而停下了，她目光悠悠，其间尽是对如意郎君的温柔，“裕，辛苦你了。”
余裕心有所感，轻轻摇头道：“你能记得请，你本应在青鸾，怎会出现在此地的吗？”
提及这个问题时，就像是触及到了某个明令禁止的忌讳，“姜桃”脸上浮现出一种极为痛苦的表情：“我不知道。我明明也记得，前一刻还在青鸾，可一闭眼一睁眼，就来到了这里，而后见到了你。”
余裕看着近在咫尺的相思人儿，沉默不语。
而就在他不自觉向“姜桃”靠近，双手抬起，即将揽住那个娇柔的身躯时，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待他再一睁眼，已经回到了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