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她很好的，配得上你
青姝也注意到湖泊的粥可，脸色一阵难看，但很快恢复平静，她拉了拉余裕的衣角，低声说道：“师兄，我认为粥可所言在理。”
余裕转头瞪了她一眼，语气不善道：“你跟着捣什么乱？”
青姝低下头不说话。
七量在此时走出，大袖一挥，一张玉石打造的案桌出现站在余裕跟前，笔墨纸砚已摆放得整整齐齐，随后七量拱手，伸出有些干枯的手拾起铅块，细细研起墨来。
“天穹之下，鲜有几人够资格让我研墨，希望你这首词，不会令我失望。”七量的话很轻，却带有些许不容反驳的意味。
余裕苦笑，上前一步，刚握住毛笔，便感觉到一股墨韵萦绕在身子周围，沁人心脾，他抬眼望向湖边，此时的粥可屹立在风雪中，目光与他交汇，一脸的心如止水无悲无喜。
就在余裕笔尖落下的刹那，头顶的圣人虚像手中不知何时也出现了一支巨大的毛笔，一笔一划就像是余裕的完美复刻。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遥想起当初余裕书写“醉里挑灯看剑”时，他还实打实地装了一把逼，同样的，换成不久前，余裕若是写下这些文字，更是觉得不管是对月畅饮，再让一众女眷起舞，再如何去表现都不为过，而此时的余裕却异常平静，就像是在桃花村时的讲堂上，余裕写下那个“此时情绪此时天，无事小神仙”一样波澜不惊。
余裕写得很快，整个过程心无旁骛，除了偶尔用笔尖沾一下墨汁，几乎不曾停顿，只是写到最后的时候，他再度抬起头，却没在原地看到粥可，心头不禁慌了一下，在宣纸上留下很大一块污渍。
青姝察觉到余裕的心思，神色不自在地跟他指了一个方向，余裕循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发现此时的粥可正向一读书亭走去，当即松了口气，这才继续写下去。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搁下笔，余裕也不在意在其他人眼中如何评价这首词，掉头就向天外楼下行去。
“你往哪儿去？”晚渔冷哼道。
余裕骤然间停下脚步，却未回头。
“师娘，你让师兄去吧。”青姝望着余裕的背影，忍着哭腔道，“我相信师兄。”
晚渔沉吟，最终还是让开了路。
余裕感觉自己从未走过这么长的路，此时的望乡台和其他地方一样，挤满了各个学宫前来参观的学子，若这种情形放在两日前，他定然会欣喜若狂，毕竟那全都是行走的银子啊，可此时对着两边不断向他投来钦佩和崇拜目光的学子们，余裕只觉胸闷气燥，若不是他有天外楼祭酒的身份在，若不是今日是天外楼揭牌的第一天，若不是今日是他主动举办的雅集，若不是他不能让老师和师娘难堪，他定然会大发雷霆，把这些人统统赶出去。
耳边全都是对那首词的赞美之声，譬如“万古留香”“才高十一”“不愧是七量先生亲传弟子”之类的话语，余裕都是充耳不闻，他只想快点儿到达粥可身前，他害怕只要稍微耽搁那么一瞬间，粥可的身影就会如林间晨雾随风散去。
可今日的天外楼实在是太多人了啊，一些喝得醉醺醺的学子，甚至会一时分不清大小王地把他拦下，想让他再作几篇佳作，还有一些人不断说着恭维的话语，甚至有白行远一流家室出身的公子小姐，想要和他探讨有关墨宝买卖的生意。
这段往日里他若是全速动起来，最多也不过一盏茶功夫的路程，像是遥遥见不到尽头，怎么走也走不完。
等她终于来到那个读书亭时，余裕见到静静倚坐在栏杆坐下的粥可，这才发现，自己全身已然被冷汗湿透。
青柠悄无声息离开。
粥可看着天外楼上空的那首词，嘴角露出一丝轻笑：“写得真好。”
余裕平复下心境，来到她身旁坐下，记忆中，这是他第一次如何和粥可端庄地并排坐在一起。
他也在看那首词，只是目光一直停在那块墨渍上，回响起刚才那一瞬间的心境，他竟有些劫后余生的错觉：“确实是挺好。”
“你不该在这里的，我说过，我一个人没事的。”粥可缓声道。
“你要真觉得一个人没事的话，当初就不会在十万大山跟了我十年，后来也不会跟着我来到木崖了吧？”余裕直言不讳。
粥可低着头，洁白如玉的小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不说话。
“你刚刚是不是动了‘不告而别’的念头。”余裕突然开口道。
粥可微微抬眼看向青柠离去的方向，余裕摇头：“跟她无关，我直觉告诉我，我刚刚险些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粥可没有否认：“当初你在十万大山间，靠的也是直觉吗？”
“大概吧。”余裕眸光中露出些许迷茫，“我也是隐约间，感觉自己和十万大山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粥可轻轻点头，像是了却了心头多年的一个疑问。
“你呢？”余裕转头看向她，“你先前说过，你之所以在桃花村和木崖相安无事，因为这两个地方能护住你，但你若是离开了，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粥可低声道，“你知道的，人有时在情绪失控的时候，是很难能做出理智的行为。”
“那你现在冷静下来了吗？”余裕追问。
粥可抬眼看了余裕一眼，眸光中已有了答案。
“当初在桃花村的时候，你明明知道我认错了人，可你为何不站出来澄清？”这是今夜一直盘旋在余裕脑海中的问题，即便此时问出来，他仍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她很好的，配得上你。”
余裕以为粥可会讲述自己的心路历程，亦或者会描述起当初的种种意外，可他没想过，粥可的回答，会是如此轻描淡写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