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我可以杀你但没杀你,这才是真的善良
余裕一行人一路穿过草地和树林,来到一处湖泊前,水草边上泊着一叶扁舟,三人对视一眼后,排队上了小舟,由余裕和东山轮流划动船桨,向湖泊对面而去。
按照脑海中的路线地图,只要过了这一片大湖,就到了这个小世界尽头,再之后就能打开连接鹤城的通道。
刚开始一路上还算风平浪静,偶尔能看到几只水鸭扑腾着翅膀在水面划出一条水痕,然后便消失在水面,等再出现时,嘴里已经衔着一条小鱼,到湖中央时,远远能看到几条相同的小船,和他们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进。
湖泊上依旧安静,若两条船靠近,双方便站起身,拱手躬身行礼,遇着社牛,就做个自我介绍多聊几句,若遇到沉默寡言之人,也就行礼后便分开。
一路上走得太过顺利,反而让余裕心头隐隐有些不安,他始终都还记得,在圣人庙那边看到的中年男人,他并不觉得,他会无缘无故出现在那里,特别是,只有他和天道能够看见。
事实证明,余裕的担忧并无道理,就在距离对岸只有一刻钟不到的地方时,天道的呜咽声再度响起,余裕低头看去,只是一眼,他全身的汗毛跟天道的毛发一样,瞬间就炸开来,恐惧所产生的寒意如潮水般顷刻间把他吞没,湖面呈现的倒影中,此时此刻,那个中年男人正站在他身后。
“东山。”余裕驻足在原地,全身僵硬,一动不敢动,声音颤抖地叫了东山一声。
“咋了?”东山此时正挥舞着手,和不远处的学子们打着招呼,回过头看到余裕煞白的脸色,当即也是一惊。
“我背后有人吗?”余裕问道。
“你背后,当然有人啊。”东山茫然地回头看了一眼,答道,“粥可不就在你身后吗?”
余裕明白,自己这是在劫难逃了。
他看向湖面,那中年男人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但下一刻,他突然朝自己伸出手。
“当心!”
这句话还未说完,余裕只感觉一道他无法抗拒的力道落到后背,紧接着是一阵天旋地转,而后他就听到自己嘴里发出咕噜噜的呛水声。
因为余裕一直紧绷着神经,也是马上反应过来,一个转身,就要向湖面游去,可就在这时,一个巨大的湖底暗流蓦然出现,不多时就在湖泊中央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而余裕恰好就在漩涡中央。
他们所乘的小舟也没能幸免,好在东山和粥可发现及时,虽被卷进了漩涡,却没有马上侧翻。
稳住船身后,东山二话不说,直接就跳进了漩涡当中,把已然力气快要耗尽的余裕给硬生生拉到了水面,但就在此时,天道的犬吠声再度响起,余裕脸色一变,顺着天道的视线看去,发现那个中年男人不知何时已然到了湖底,此时正站在他们正下方,手里握着书卷认真端详,完全没有受到漩涡影响。
只是在此时,那本该是砂石堆积而成的河滩变成了一团被黑黝黝雾气笼罩不可名状的东西。
“快上船!”余裕在看到那团黑气时,灵魂深处感到一股莫大的恐慌,在生死攸关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拼命向小船游去,竟还把东山甩在后边一截。
仍旧待在小舟上的粥可,瘦弱的身子在此时也迸发出令人咋舌的力量,两只手使劲晃动船桨,努力稳住船身,向二人靠近。
周围的小舟也在这时反应过来,纷纷向这边汇聚。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雄浑的声音自天际而来:“何方宵小,偷入我书院圣地,欺我门下学子,真当文道无人了?”
然而就在下一刻,伴随着那种几乎化作实质的恐惧充斥整个小世界,余裕感觉自己心跳似乎都已停止了,单凭求生本能还在水中拼命挣扎,余光中他就看到一位青衣老者的身形悄无声息从眼前划过,就像深秋的枝头最后一片枯叶随风落入水中,没有掀起一点儿涟漪,然后静悄悄落到湖底,直至被黑暗吞没。
不怕死的人,会恐惧吗?
余裕以自己的亲身经历证明,答案是肯定的。
也是在这一刻,他明白了一个道理,死亡和恐惧,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东西。
中年男人终究没对他们动手,他收回目光后,没看向任何人,而是投向了那被黑气掩盖住本来面目的湖底。
也许是被翻腾的湖水麻痹了听觉,也有可能压根就没有声音,余裕只看到那被中年男人注视的地方,骤然出现一丝亮光,紧接着整个湖底,就如同被从外部敲碎的瓷器,那个裂缝越来越长,并向视线所及的范围内迅速蔓延开去。
在刺目亮光袭来的刹那,余裕下意识闭上了双眼。
余裕觉得自己有过一段时间短暂的昏迷,因为他的记忆丢失了一段,待他再醒来时,他处于一幽暗潮湿的空间,除了东山、粥可和大黑狗外,还有另外十余名学子躺在一旁,余裕小心翼翼打量四周,发现并无其他人,也无其他危险时,他起身一一探查几人身子,发现只是惊吓过度昏迷过去并无大碍后,暂且松了一口气。
他在里面逛了一圈,很快发现一个逼仄狭长的隧道,于是他用旁边捡起的石块,在东山身旁留下一段简短的信息,告诉他自己先去探探路,便摸索着走了进去。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余裕走出隧道,映入眼帘是望不到头的密林和险峻巍峨的山峦,余裕断定,此地依旧在十万大山范围内,并且以此地的地势判断,他知道,这里也处于十万大山的边缘地带,即便木崖书院的人短时间无法寻到他们,他也有信心凭借自己对十万大山的了解走出去。
只不过此时的他,对自己的发现,并生不起半点喜悦之情,在他正前方,那个站在草地上背对着他的人,那一身玄青色长袍,头上的木簪,还有腰间的半个葫芦,那不是造成他落入此番处境的罪魁祸首还能是谁?
可他也知道,两人之间的实力差距有多大,在这种情况,已经不是他敢不敢轻举妄动的问题,他压根就不敢动。
“你醒啦?”出乎意料的是,中年男人率先开口了,语气也出奇得平和,似乎与之前那个一个眼神就杀一人而后毁了一个小世界的人完全沾不上边。
余裕沉默地看着他,没有回答。
对方也不在意,自顾自道:“我猜你有很多问题想问,我也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你,只可惜,我时间不多了,所以我想到了一个解决办法,你可以询问我三个问题,我再询问你三个问题,公平公正童叟无欺。你年纪小,你先问。”
蛮横无理不容人拒绝,但直觉告诉余裕,若是不完成这场对话,有可能,他和东山几人乃至那些还在昏迷的未来同窗,极可能都会遭受十分恐怖的事情。
“你是谁?”思绪迅速在脑海中划过,余裕问出了他第一个问题,之前在小舟上,他推断对方是邪祟,可此时再度陷入迷茫,只听说过邪祟阻拦人财运学运气运的,从未听说过哪里的邪祟能一个眼神杀人于无形。
“抱歉,我不能说。”中年男人云淡风轻,态度温和,“知道我名字的人都死了,虽然我不会杀你,但我不能保证,别人不会杀你,所以,这也是为了你自己的安危着想。”
余裕不知道中年男人补充的那段话是为了让他真的放宽心,还是在迷惑他好从他这里获得更大的利益,但终究是让他悬着的心放轻松了些。
“好了,下一个问题。”中年男人道。
“你为什么要杀人?”余裕几乎没咋思索,就问出了这个问题。
“想杀就杀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踩死的蚂蚁,餐桌上的鸡鸭鱼猪,你在夏日里玩死的萤虫,要是都问你为什么杀他,你不得烦死,你还活不活?日子还过不过?”中年男子缓缓转过身,视线投过来的瞬间,余裕下意识想要避开,可不只是身子动弹不得,就连目光都移开不了分毫,可这一次,那种危机和恐惧并未出现,中年男子漆黑的瞳孔中隐约闪烁些许金色,但并未让余裕察觉到丝毫的不适,“你很善良,但你的善良值不值钱,要取决于你到底强大与否,就比如,我现在虽然一个眼神就可以让你魂飞魄散,但我没这样做,这才是真的善良,如果你只有善良,而没有足够的手段支撑这种善良,那就是愚蠢。”
“歪理。”余裕嘟囔了一句。
“好了,你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中年男人没有理会他,自顾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