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祖坟青烟有三丈

粥可的面容大部分依旧藏在乌黑浓厚的秀发下，只露出白皙纤长的脖颈，余裕朝她轻轻点头，转身走进画卷。

画卷里面是一个奇异的小世界，有山有水有鸟有兽，偶尔还能看见几个小院分散在四处，乍一看，和外边的额世界并无多大区别，只是整个空间虽有亮光，却不见日月星辰，东山一进到里边便是左顾右盼，抑制不住的兴奋，边走边给余裕介绍起小世界的种种。

“这里是圣卷残篇，那里是洗墨池，洗墨池旁是问道亭，那个院子则是圣人庙。”

此时的三人置身于一绿油油的高山草甸上，草甸尽头是一片竹林，而就在草甸与竹林的交界处，一个差不多相当于半个桃花村的院子静静坐落。

三人距圣人庙还有一段距离，余裕看不清其细节，但远远观其外观，这个天下读书人的圣地，除了稍微大了点，似乎和桃花村的学堂并无多大差别。

一行三人同时驻足，朝着那间看上去平平无奇的院子行了一个大礼。

余裕远远眺望圣人庙，对东山道：“我没记错的话，当初你们比试的时候，就是在里面吧？”

东山点点头，回忆起当时的情形，眼神却变得有些迷茫：“可能我与圣人无缘，当时即便在里面呆了好几日，我也没什么特别的感悟。”

“成圣要是有那么容易，那圣贤们则就要成为菜市场的萝卜白菜，烂大街不值钱啦。”余裕笑着安慰道。

“我们如此在圣人庙前亵渎圣贤们，你们说会不会被听见？”粥可突然低声开口道。

余裕和东山闻言，面色皆是一变，当即对着圣人庙的方向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圣人莫怪，我等乡野村夫，说话口无遮拦，圣贤们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和我等计较。”

当余裕二人磕完头准备继续赶路时，原本一直跟在余裕身后安安静静的天道，突然四肢微微下倾，浑身黑毛如钢针般立了起来，嘴里发出一阵含糊不清的呜咽声。

这是大黑狗在发出危险警告的信号，余裕也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可当他看到天道警惕的方向时，却是不禁一愣，此时此刻，这只半人高黑狗死死盯住的方向，正是不远处的圣人庙。

而在这时，那扇原本紧闭的大门不知何时已然打开，门口站着一名中年男人，奇怪的是，按理说以余裕他们所处的位置与圣人庙之间的距离，他撑死也就能看清那人的一个轮廓的，但余裕却看得分外清楚。

那人身材魁梧，脸庞棱角分明，身着玄青色长袍，头上别着一支简朴木簪，一只手负在身后，一只手捧着书卷正认真阅读，腰间还绑着半个葫芦。

许是察觉到了余裕和大黑狗，那人视线在下一刻从书卷上移开，向这边看了过来。

四目相接的瞬间，余裕只觉一阵头晕目眩，五脏六腑在这一刻仿若要撕裂开来，这一刻，身旁的天道也是发出低沉的哼唧声，但马上夹紧尾巴趴在地上，再不敢动弹。

东山和粥可注意到他们的异常，纷纷看过来。

“你怎么了？”东山三步并两步来到余裕身旁把他扶住，警惕道。

余裕目光再度瞟向圣人庙方向时，发现那边已然空空如也，原本大开的院门已然合上，好似刚刚经历的一切皆是幻觉。

“你们没看到那人吗？”余裕又休息了片刻，缓和过来后，向二人问道。

结果两人面面相觑，皆是一脸的迷茫，于是余裕便把刚刚所见粗略地给他们讲述了一遍。

听完余裕的叙述，东山依旧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余裕，你别告诉我，你在文道圣地遇见了邪祟。”

“我曾听闻说过，圣人庙周遭布满时间和空间两种法则，圣人以下，少有人能在不受邀请下，靠近圣人庙。因此余师兄所看到之人若真实存在，要不是圣人，那就只能是比圣人还要强大的存在。”粥可声线细且温柔，令人听着十分舒适，但此时她的这一番话，却是让余裕和东山二人脚底生起一股寒意。

“不管如何，遇到这种事并不寻常，而且只有余裕和天道看到，从里到外更是透着诡异，我们还是不要在这个小世界多做逗留，早些离开便是。”余裕沉思片刻后，说道。

东山和粥可自然没有异议。

接下来的路程，三人一狗走得小心谨慎许多，不再多看也尽量不作停留，沿着初入小世界时，小世界所提示的方向前行，东山身前身后背着好几个包袱，走在最前面宛如一座小山，余裕和粥可并排而行，大黑狗天道一声不吭，紧随其后。

以前在桃花村，余裕几乎只有在学堂时，才能见到粥可，因此与她交集并不多，但只要余裕和她搭话，这个害羞的姑娘都会回答。可能是避免尴尬，一路上，余裕也是有一句每一句的和粥可聊着天。

“你刚刚说，只有圣人才能勉强使用世间和空间法则，那有没有其他可能？”余裕可还记得，在他离开桃花村前的那个夜晚，那个老不死的也使用过类似的手段。

“世事无绝对，但无论是时间和空间，都是大道之中极其玄妙的规则，若是圣人以下的大能掌握了这其中一种，那定然也是极其强大的存在。”粥可回答肯定，几乎不假思索。

余裕沉默，他突然发现那个老不死的能忍住没用指头把自己捏死，还真是心善。

“村长很强的。”像是察觉出余裕的心思，粥可说道。

接下来谈话中，余裕了解到，在这个世界中，修行者其实分了很多派别，文道、剑修、佛修、魔修、妖族，等等，不一而足，但在近万年来，文道和剑修逐渐势大，如今俨然成了修行世界的两大主流，其中文道在先圣祖师创立木崖书院后显圣，使得读书人的地位空前提高，而剑修则是以青鸾为主，姜桃所加入的道崩剑门就是其中的顶流势力之一。

提到姜桃去的青鸾，余裕来了兴致，只可惜就算是粥可，他对于青鸾也是知之甚少，她只知道青鸾是四海八荒中，相较于其他领域，完全是断层般的存在，其中每一个势力放在外边，都是碾压级别的存在，当然木崖书院除外。

“其实对于桃花村，今年绝对是被天道气运眷顾的一年。”粥可说这话时，目光不自觉瞟了一眼余裕身旁的大黑狗，“一个不到百人的村子，年轻一代里，竟然同时出现一名剑道天才被青鸾选中，还有三名进入木崖书院，要知道，这即便是放在外面的世俗，一座拥有百万级人口的大城，也是足以敲锣打鼓张灯结彩，摆上三天祭坛告慰先灵的存在。”

“先不说你这话有没有夸张的成分，为啥我横听竖听，你似乎都在表示，你和东山很了不起，为桃花村长了脸呢。”余裕笑道。

粥可俏脸当即红了起来，低声狡辩道：“我才没这个意思。”

这时，一直未曾开口的东山突然兴奋起来，道：“你们要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你知道有天夜里和我家那老爷子喝得有些无聊，我们就突发奇想，我东家能够培养出一名木崖书院的学子，是不是祖上庇佑，于是趁着夜黑风高，我们就去了老祖的坟前。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你家祖坟被人刨了？”余裕没好声气道。

“你家祖坟才被刨了，你全家祖坟都被刨了。”东山回怼道，刚刚好不容易酝酿起的情绪在这一瞬顿时荡然无存，东山有些失落，脸上还是勉强挤出一抹笑意，继续道：“那一幕，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忘。我家祖坟头上的青烟冒了足足三丈高！”

余裕翻了个白眼，粥可沉默不言，大黑狗天道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我都是认真的，以前我也一直觉得那是虚幻，可当我第一次见到也是惊得说不出话来。”东山有些着急，但眼下他确实也没办法证实他所言非虚。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有邻居见不得你太装，去把你家祖坟给点了？”余裕压根没把东山的话放在心上，这个吹牛不打草稿的家伙嘴里说出什么，他都已见怪不怪。

听到这话，东山更加沮丧了，同时也对自己的记忆似乎也没那么自信了，毕竟当时他确实是喝了不少的酒。

见东山闷着不再说话，余裕又向粥可询问了一些事，关于境界划分。

“文道和剑修有两套体系，文道分为布衣、童生、秀才、举人、探花、翰林、先生、夫子、圣贤，一共九大境界。而剑修则分为剑童，剑侍、剑者、剑士、剑客、剑师、大剑师七大境界。”

余裕很是疑惑：“依你先前所说，似乎所有修行者都有可能寻得那么一丝成圣的契机，那为何剑修最后没有圣贤这一境界。”

“因为迄今为止，没有任何剑修能够成圣，所以世人皆在猜测，剑修是不是并不能成圣，因此如今大家也会刻意将这点给忽略去。”粥可撩开一缕头发顺在而后，露出一抹白皙的脸颊，只是在那里，余裕看到一道骇人的伤疤。

只是一瞬，他就移开目光，内心也明白了粥可此前的种种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