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流行百年的灵异经典(中)》(10)
藏在十三号房里的东西
〔美〕罗伯特·阿瑟
安德森是一位从事丹麦教会史的研究人员。有一天,他得知,在维堡的档案馆里,藏有大量珍贵的文件。这些文件,是从1726年发生在维堡的那场大火中抢救出来的,上面记载了当时教会的许多人和事。因此,他打算在城里住上两三个星期,仔细查阅和抄录这些文件。
城里有个金狮旅馆,它是一座很老的房子,前面是用红砖砌的,还有几层台阶,在大门顶上,刻有《圣经》里的字句。多年前的那场大火,包括大教堂和别的许多古老建筑都被烧毁了,金狮旅馆却幸免于难。
安德森希望在金狮旅馆找一个够大的房间,供他作卧室和书房用。他来到旅馆,把自己的想法同老板说了。老板考虑了一下,认为他最好是先看看那几个大房间,然后自己挑选一个。最高的一层首先就不考虑,因为工作一天回来,上四楼太累了。三楼没有所需要的那种大房间,正好,二楼有两三个房间大小合适,可供他选择。
旅馆老板认为,十七号房间最好。但是,安德森认为,十七号房间的窗子对着一面光墙,下午可能会很暗。倒是十二号房间和十四号房间都不错,因为这两个房间临街。虽然可能会有点噪声,但只要光线好,再说可以看外面的街景,所以,他觉得还比较满意。
最后,他选定了第十二号房间。它和隔壁的房间一样,有三个窗子,都在临街的一边。房间相当高也很长,空间很大,住在里面应该很舒适。
晚饭之前,他来到楼下。吃饭还要等上几分钟,他趁机看了看住客的名单。在丹麦大多数旅馆里,住客姓名通常都写在一块黑板上,什么职业,一行行分开,每行前面有房间号码。
住客名单没什么值得注意的:有一位律师,一个德国人,还有一些推销员。房间号码按顺序写下来,少了一个第十三号。不过,这早已经成习惯了,本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然而,他还是禁不住感到有点兴趣。
对这个数字竟然会如此反感?反感到如此普遍,甚至根深蒂固。他想,是不是所有用了这个数字的房间就租不出去了呢?他打算问问旅馆的老板。但吃晚饭时,他把这事给忘了。吃完晚饭,他就上楼去打开行李,放好他的衣服、书本、纸张。快到晚上十一点的时候,他决定上床睡觉。不过,他在床上躺着时,总要拿本书读上几页。他忽然想起最近正在读的一本书,而书却在他的大衣口袋里,大衣挂在餐厅外的衣钩上了。
他一下心血来潮,准备下楼去拿这本书,好在睡觉之前看一看。好在走廊上有灯,一点都不黑。但是,等他从楼下上来,回到房间门口转门把手,门却一点也打不开。同时,他听到门里面有脚步声向门走过来。不用说,他走错门了。他不由得看了看门上的号码,果然走错了,这是第十三号。
他急忙走回到左边,这才看到门上是十二号。他打开自己房间的门,上了床。只看了三四页书,翻了个身,就准备休息了。然而,他突然想起来,黑板上并没有写十三号房间啊!可是,他刚刚却亲眼看到了,这个旅馆里,明明是有一个十三号房间的。
他有点后悔没有住这个十三号房间。如果他住进去,对旅馆老板而言,说不定会有些好处。以后,他就可以对别人说,一位出身高贵的英国绅士在十三号房间住了三个星期,而且非常喜欢它。他又想,这个房间也许是给服务员住的,或者派上了别的什么用处。后来,他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第二天,安德森去访问了维堡的档案馆。他受到了很友好的接待,他想看的资料,手续很简便地就让他看了。放在他面前的资料,要比他预想的多得多,而且更为有趣。除了官方文件,还有一大捆信件,里面收集了当时主教的许多隐私,都很有意思。
离开档案馆后,安德森做了一会健身操。接下来,又是晚饭时间了,随后是单人纸牌游戏,最后是回房睡觉。直到在回房间的路上,他才突然想起,他忘了跟旅馆老板说了,旅馆黑板上没有标出第十三号房间,但这里却有。
是的,这简直太清楚了,这个号码的房间就在这里,房间里面显然有动静。因为当他走近这个房门时,听到了脚步声和人说话的声音。而就在他停下来,把那个号码看得更清楚些的时候,里面很近的脚步声一下子停了。他吓了一跳,因为他好像听到了急促的喘息声。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又一次感到奇怪。现在,他觉得这个房间似乎比他当初挑选时要小很多。虽然要换一个更大的房间并不太难,但他还是有一点儿失望。
这时候,他需要拿手提箱里的一样东西。旅馆服务员把手提箱拿过来时,直接就把它放到靠墙的一张搁凳上了。实在是奇怪,他怎么也没看见手提箱。他想,一定是服务员在收拾房间的时候移动过,明天,必须向服务员提点意见。反正也不是非用不可,可以等到明天早晨再说。因此,他不打算去按铃,省得惊动那些服务员。
接着他走到窗口,是最靠边的那一个,从窗口看外面的街道。对面是一座高大的房子,很大一面墙是光的。他背后的屋里有灯光,他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被清楚地投射到对面的墙上。他也看到左边第十一号房间那个人的影子,那人穿着衬衫,动来动去,先是梳理头发,后来穿上一件睡袍。还有右边十三号房间住客的影子。这更加有趣!十三号房间那个人和他一样用手支着窗台在看街景。看上去是个又高又瘦的男人,说不定是个女人?他把身体伸出窗口了一些,看能不能看到那边的人,但是他什么也没看到。
这时候,街上远远传来一阵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近了。这似乎使十三号房间的人突然想起了什么,因为身影迅速地离开了窗口,而且灯光也随即熄灭了。安德森这时刚吸完一支香烟,他把烟头扔在窗台上,也上床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被送热水的女服务员吵醒。他坐起来,用标准的丹麦话说:“你不要随便移动我的手提箱。请问,它现在在哪儿?”
女服务员笑了笑,不做任何回答就走了。安德森很不高兴,坐在床上打算把她叫回来。但是,他一下子就傻眼了,眼睛直直地看着前面——他的手提箱就在那里,在墙边的搁凳上,就在服务员原来放置的地方!
对于一个自以为观察力准确的人来说,这个打击可是不小。昨天晚上,他怎么就没有看到它呢?他实在难以理解。
等安德森穿好衣服,走到三个窗子最中间的那一个,从那个窗子朝外看天气时,这次他又大吃一惊。他想,昨天夜里自己一定是走神了。因为他记得,夜里肯定是在最右边那个窗口吸烟的,然而,烟头现在却在中间的窗台上。
他一点也想不出所以然来,于是就准备动身下楼去吃早饭。他走出房间时已经相当晚了,但是,十三号房间的住客更晚,他的鞋子仍旧在房门外。是双男人的鞋子,他看了一下房间号码,这是第十四号。他想他一定是没留神,已经走过了第十三号。于是,他回过去,要把事情弄清楚。然而,第十四号房间旁边是第十二号,就是他自己的房间。根本没有第十三号房间。
他花了几分钟仔细回想,觉得一切都那么不可思议,最后,他决定不再去想这个问题了,他觉得真有点头疼。
大白天,他继续查阅那些有关主教的信件。使他大为失望的是,信件并不完全。其中,一封重要的信件始终找不到,到最后,通过资料显示,信被藏匿到不知什么地方了。
这天下午,他还去另一条大街喝了下午茶。尽管心中还有点紧张,但是,他一点不觉得自己的视力和头脑出了问题。吃晚饭的时候,他正好坐在旅馆老板的旁边。他们互谈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之后,他想起自己一直想问的话,就对旅馆老板说:“在这个国家里,大多数旅馆都没有第十三号房间,这是什么缘故呢?我发现,在你这个旅馆里也没有这个号码的房间。”
旅馆老板听了他的问话,似乎大感兴趣,“没想到你会注意这件事!老实说,这个问题我自己也想过一两回。我想,一个受过教育的人,是不应该有这种迷信思想的。你要知道,我在维堡上了高中,我的老校长一向反对迷信。可惜他已经去世很多年了,是位正直的人,头脑灵活的……”他一下子沉浸在了回忆之中。
安德森立刻打断了他,回到原来的话题上来,“那么,你并不反对有第十三号房间?”
“啊!当然。不过呢,我干上这个是继承父业。我们以前住在别的地方,在那里也有自己的旅馆。我是前两年才到这里来的。”
“你来这里的时候,有第十三号房间吗?”
“没有没有。我这就来告诉你这件事。”他说:“我们接待的一般都是经商的旅客。让他们住第十三号房间吗?他们有许多说法,说住过十三号房间的人,要么失去他们最好的主顾,或者……诸如此类的倒霉事。”他好像想找更多的例子,但想了一阵,却只说了这么一句。
“那么,第十三号房间你拿来派什么用处呢?”安德森问。
“我的第十三号房间?怎么,我不是告诉你我这里没有这个号码的房间吗?我以为你已经注意到了。如果有这个房间的话,它就应该在你的隔壁。”
“不错,只是我碰巧想起……我是说,我昨天晚上似乎觉得……我看到一扇房门上有这个号码。说真的,我几乎可以断定我没有错,因为前天晚上我也看到了。”
旅馆老板听了这话“哈哈”大笑起来,不以为然,而且激动地强调,这座旅馆里根本没有第十三号房间,在他到这里来之前,也不存在第十三号房间。
安德森听了他的话,倒比较放心了,然而还是有点疑惑。为了证实自己是否产生了幻觉,他打算请旅馆老板晚些时候到他的房间去抽支烟,聊聊天。他带来了一些英国城市的照片,这是邀请老板去他房间的大好理由。旅馆老板受到邀请,非常高兴,欣然地接受了。
他们相约十点钟左右在安德森的房间见面。在此之前,安德森还要忙着写一些信,因此就先离开了。他回到房间,努力不去想第十三号房间的事,坐下来就埋头写那些急信。安德森写完信后,叫服务员送来威士忌和苏打水,准备稍作休息。他走到窗口眺望对面那堵墙,看它上面的那些影子。
安德森记得隔壁十四号房间住着一位律师。那是个很稳重的人,吃饭时不大说话,桌子上总是放着点文件,一边吃一边看,但是此刻,当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他就放纵起来。从投射到对面大墙上的影子,看得出来他正在跳舞。他的瘦个子在窗口转来转去,挥动着双臂,骨瘦如柴的大腿踢得很高。他似乎还光着脚,因为一点声音也没有传出来。
安德森看着,不禁觉得有些发笑。这时候,旅馆老板敲响了房门。
安德森的照片使他大感兴趣,于是他们谈起了种种经历。安德森却总在想,如何才能将话题转到第十三号房间上来。隔壁那位律师突然开始唱歌,他好像是喝醉了,要不就是发疯了。他们听到又高又细的尖嗓子声音,却也有些干涩,丝毫听不出在唱什么,而且唱得也不成调子。它一下子拉得极高,一下子又低得像在呻吟,这声音有点叫人不寒而栗。安德森觉得,要是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他一定会马上出去。
旅馆老板听得目瞪口呆。“我真弄不明白,”他擦着脑门说,“真是太可怕了。我以前也听到过一次,但我以为是只猫。”
“他疯了吗?”安德森说。
“我想是疯了。真可惜啊!他是多么好的一位主顾,事业那么成功。我听说他要一个人养活他那个家庭。”
就在这时候,传来紧急的敲门声,接着,门被从外面重重地打开了。进来的人正是那位律师,他身上衣冠不整,头发蓬乱,看上去非常生气。
“真对不起,先生们,”他说,“但是,我恳求你们能够停止下来……”他没说完,就停了下来。因为很明显,眼前这两位先生并没有打搅他的可能。
片刻安静以后,那声音又响起来了,而且比先前还要疯狂。
“天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律师禁不住叫道,“那声音在什么地方?那声音是谁发出来的?难道是我疯了吗?”
“延森先生,”安德森对律师说:“那声音肯定是从你房间传过来的!是不是有只猫被堵在烟囱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