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流行百年的灵异经典（下）》（20）

诡秘之门

〔法〕勒·法纽

我13岁那年，父亲已经去世，由于家境贫寒，我母亲被迫把我送到泰特索的贵族柯霍尔家当童仆，侍候蒂芙·柯霍尔老夫人。当时我的姑妈就在其府里担任管家。那天晚上，马车来接我的时候，我急得号啕大哭，恨不得立刻回到妈妈身边去。亏得那位善良的老车夫送给我一些苹果，我的心情才稍微好了一些。

那晚月色不错，我坐在马车里，一边啃着苹果，一边望着马车外的景致。

当时有两个绅士模样的人站在马车外，他们得知我要到柯霍尔家里后，其中一个人愣了一下，又神情古怪地说：“哦。那你知不知道，蒂芙老夫人被鬼缠住了，说不定她自己也是鬼了。你有没有带着《圣经》？晚上睡觉时千万要把《圣经》放在枕头下，这样那个老怪物才不能伤害到你。”

我顿时被吓得心怦怦乱跳，正要问他其中的详情，可他已和那个朋友在一旁高谈阔论起来了。

抵达泰特索时，我整个人都已经软绵无力。马车驶上一条暗沉沉的林间道路，望着那一棵棵枝繁叶茂的高大老树，我感到恐慌极了。

马车驶到一栋陈旧的大宅院外，只见一支黑漆漆的大梁横在房子上，白色的围墙在月光下泛着光，老树枝叶的影子在墙上不停地晃动着，犹如什么怪物挥舞着的爪子。

姑妈正在大厅里等着我，见到我后，几乎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就立刻把我带到她的卧房里。姑妈身材瘦削，个头偏高，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不苟言笑，平时很少开口，但她的话句句都很有分量。她非常疼爱我，但因为态度严厉，令我总是难于对她亲近。

姑妈抚着我的肩头，仔细打量了我一番，询问了我一些情况后，表情严肃地说：“孩子，你很像你爸爸，我希望你是个忠诚的基督教徒，千万不要做出有违自己良心的事情。”

我心里不禁掠过一丝不快，暗想：“哼，才见面就教训起我来了。”

姑妈上楼去后，我走进那间舒适宜人的管家房中。身材臃胖的女佣韦弗安正坐在里面，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韦弗安的年纪和我姑妈差不多，是个单身女人，但她的性格和我姑妈截然相反，十分开朗乐观，一件芝麻绿豆的小事也能惹得她大笑特笑，平时也总是滔滔不绝地说个不休。

韦弗安对我说：“老夫人的状况很不好，你千万不能粗心大意，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她年纪太大了，真不能不让人担心呢。”

我忍不住地问：“老夫人到底有多老呢？”

“已经过了93岁生日，快94岁了。”韦弗安笑了笑，又说，“你不要向你姑妈打听老夫人的事，我跟你说就行了。你很快就要去服侍她老人家了。”

我又问：“韦弗安小姐，我要怎么样服侍老夫人呢？”

韦弗安说：“这个你姑妈会安排的。你要记住，出了什么事，你就用力按铃。”

我“嗯”了一声，说：“老夫人耳朵聋吗？”

韦弗安却说：“没有，老夫人既不聋也不瞎，只是记忆力太差了，几乎什么都忘掉了。”

我点点头，又问：“韦弗安小姐，老夫人的身体怎么样呢？”

韦弗安神色有些不自然地说：“别问这个。她身子不太好，不过这段时间有点起色了。我相信她一定能活到一百岁。快别说了，你姑妈要进来了。”

我姑妈走了进来，和韦弗安交谈着。我就在房间里随意走动着。房间里的橱柜中摆放着不少精致漂亮的瓷器，墙壁上还悬着一些画，一切都令我感到十分新奇。

护板壁上的一扇门里吊着一件奇怪的衣服，很旧，袖子很长，衣服上还拴着皮带，缀着扣环。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这种衣服，忍不住把它取了出来，没想到我姑妈反应十分强烈，立刻厉声尖叫起来：“啊，你在干什么？”

我吓了一跳，脱口问：“姑妈，这是什么？”

姑妈气得涨红了脸，瞪着眼睛几步奔过来，夺过我手中的衣服，气冲冲地说：“在这里，不是你自己的东西，绝对不能乱碰！”

她把衣服放回去，重重地关上门，并锁了起来。韦弗安的身子稍微挪动一下，哈哈大笑起来，倒像遇上了什么滑稽可笑的事情。

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涌了出来。韦弗安却朝我姑妈扮着怪脸，笑得浑身发颤，连泪花都迸出来了：“不过是个小姑娘，能惹出什么乱子呢？孩子，那不过是一件旧皮夹克。你过来，先喝点热水，再去好好地睡一觉吧。”

我就住在楼上，我的房间和老夫人的房间紧挨在一起，随时听候使唤。据说老夫人在平时脾气很不好，这几天更是常常发火，很难侍候。

柯霍尔家的一家之主是老夫人的孙子察温尼先生，住在法国，每年都会来探望老夫人两次。我姑妈、韦弗安等人对老夫人照顾得无微不至。大家都很清楚，老夫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就会马上被察温尼先生辞退。

医生每星期都会上门为老夫人理疗两次。家里的人服侍老夫人，无不遵从医生的嘱咐。大家谁都不敢让老夫人有半点不满，什么事都尽量迁就着她。

一天晚上，我呆呆地坐在灯下，心里想念着家里的妈妈，泪水又忍不住夺眶而出。忽然，我听到隔壁老夫人的房间里响起一种十分怪异的声音——那种声音既似鸟声，又似兽声，还夹杂着微微的喘息，低得几乎不可闻。我的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

紧接着，我听到了我姑妈的声音：“没有上帝的许可，鬼是绝对不会侵犯每一个人的。”

那个诡异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姑妈又说：“夫人，那些不要脸的家伙，让他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只要上帝向着我们，我们何必怕谁？”

我的好奇心越来越强烈，凝神屏气，仔细地倾听着。可老夫人房中再也没有什么动静了。

我无聊地翻看着画册。过了好久，姑妈走到我的房门口，对我“嘘”了一声，低着嗓音说：“老夫人总算睡着了，你可千万别吵醒了她。”

姑妈走后，我一边看着画册，一边注意老夫人房中的动静，可那边一直寂然无声，我只感到闷得发慌。我在房间中踱来踱去，最后实在憋不住，于是朝老夫人的卧房里窥望着。

她的房间很大，装饰得十分华丽。房中点着许多蜡烛，一片亮堂。房间里一片死寂，老夫人的大床上也没有半点声音。我鼓起勇气，蹑手蹑脚地走进房中，做贼似的四周扫视着。

当我走到一面大梳妆镜前时，忽然一个想法从我的心底一下冒了出来：我为什么不趁着这个机会偷偷看一下老夫人的相貌呢？

这个念头一冒起，我再也克制不住自己，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

大床四周围着帷帘，我紧张得手心渗满了冷汗，几乎就要掉头离开。但我犹豫了一阵，最终还是颤抖着手拉开帷帘。

那个神秘的老夫人赫然躺在床上，纹丝不动，俨如一具僵尸，她脚上穿着长长的绣花丝袜，鞋子的后跟特别长。她身边堆放着不少颜色鲜艳的绸缎丝带，此外还有一副长长的假发。她的额头上堆满了深深的皱纹，就像刀刻出来似的。她的喉咙皮肉松弛，苍白得毫无一丝血色，脸颊上的皮肤十分粗糙，眉毛活似老鼠皮。她长着一个细细弯弯的鼻子，眼珠白露着。她的手同样皱纹累累，那又长又尖的指甲，是我前所未见的。

老夫人的这副模样只把我吓得头皮发麻，我想拔腿逃走，却怎么也迈不动步子，眼睛也不由自主地直盯着那死尸似的老夫人，怎么也无法将视线挪开。

突然，老夫人睁开眼睛，猛地坐起，两只鞋跟磕到一起，发出“咔咔”的一阵响。她的脊梁弯得成了弧状，她那双骇人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我，紧接着又咧嘴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惨笑，还指着我大叫起来：“你这个小坏蛋，你凭什么说那个男孩是我杀的？你别走，我要搔你的胳肢窝！”

我更吓得心跳欲裂，一连倒退了几步，她紧紧地跟了上来，嘴里不停地发出怪异的声音，手指一直指着我的咽喉。

我拼命地往后退着，她的手指仅差一点就要触及我的咽喉，我只觉得自己几乎要崩溃了。我被她一直逼到墙角里，厉声惨叫起来。在这紧急关头，我听到了姑妈的喊声，老夫人立刻朝她那边转过身去。

我跌跌撞撞地逃回自己的房间里，强撑着不让自己瘫倒在地，可也禁不住地失声大哭起来。紧接着我又跑进韦弗安的房间中，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她。韦弗安本来听得开怀大笑着，可我把老夫人的那句话转述给她听后，她的表情马上僵住了，久久说不出话来。

几天后，韦弗安趁着没有别人在场时，给我讲述了柯霍尔家的一件鲜为人知的往事：“七十年前，年轻貌美的蒂芙夫人和柯霍尔家的迪凯尔结为夫妇。当时迪凯尔有一个前妻留下的儿子，大概九岁。一天早上，这个孩子忽然失踪了。

“这个孩子平时最不受拘束，总是一早就离开家门，整天跟外面的人混在一起，到了晚上才回家。他很喜欢到湖边钓鱼或在湖里洗澡、划船。

“孩子失踪的那天，人们只看到他的帽子丢在湖边，大家都认为他已经在湖中不幸遇难了。起初迪凯尔先生伤心欲绝，不过蒂芙夫人千娇百媚，又善于取悦丈夫，迪凯尔沉醉在她的美色柔情中，也渐渐地淡忘了那个生死不明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