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西幻求生(十三)
在农奴们吃饱之后,谈荷染派人将他们安排进了工厂的宿舍之中,同时,又安排了一些学会本土语言的自己人乔装打扮混进了农奴之中,为后面的“举大事”做好准备。
在谈荷染第二天来到工厂的时候,终于觉得自己看到的不是一个个行尸走肉了,农奴脸上终于开始有了表情,大家脸上带着好奇、畏惧、疑惑、贪婪不一而足。总之,谈荷染觉得自己看到了活生生的人而不是没有感情的畜生。
“大家好,欢迎大家来到安德鲁公爵的工厂,在我旁边的就是安德鲁大人。”她说着指向站在身旁的程淮,程淮矜持地向众人点了点头,他装模作样起来的时候,那一身贵族气质还是很能唬人的。农奴们都被这个贵族头衔吓住了,看向程淮的眼中都带了一点畏惧。
谈荷染又开口道:“我是工厂的合伙人,叫做谈荷染,我明白大家对我的发色眸色或许有些疑惑,我先声明,我们是一个叫做华夏族的种族,和所谓的邪神绝对没有关系。也绝对不会要你们的命的。现在,我要欢迎各位加入我们这个大家庭。”
然后她对程淮使了个眼色,将拉拢示好的机会留给程淮,毕竟他们华庭小区在这个世界也不能久留,收买人心的事情还还是交给程淮做吧,他也该学着怎么立起来了。
程淮对看着他的农奴微微一笑:“大家好,我是安德鲁公爵,我知道大家来自各个乡绅府上,也知道大家在乡绅府的日子过得并不好,毕竟你们原本都是平等的自由民,一遭沦为农奴肯定会有很多的痛苦和不适应。”
“有人说自由民沦为农奴都是由于自己的懒惰和懈怠,但我知道其实大家并不是这样,我相信你们原本都是一群呢勤劳肯干的人,是因为各种各样的不幸而沦落到现在的地步,但这并不是你们的错,难道是你们想生病的吗?难道是你们故意不交税的吗?难道是你们故意与乡绅们发生冲突的吗?难道……”
谈荷染听着程淮不疾不徐地将大部分自由民沦为农奴的原因说出,看见农奴们眼中微微的波澜轻轻勾起嘴角,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
安迪仰头看着高台上的公爵,阳光照在他挺拔如松的身影上,给他营造了一种神圣而难以高攀的感觉,但如此高高在上的他却面容恳切、语气诚挚,说起农奴们的处境时语带同情。
听到了这样一番话,那被繁重劳动磨得生锈的脑袋终于开始转动了起来,他就是由于家中母亲生病付不起医药费而卖掉土地的,然而卖掉土地之后就没有了生活来源,只好去给乡绅做工。但那点可怜的工钱哪里能付清高额的人头税呢?最后,他们只得自卖自身成为乡绅家的农奴。
安迪知道,这一切不幸的开端都是因为母亲的那一场大病,可是,生病难道是母亲的错吗?母亲难道愿意生病吗?
当然不是!可是,既然错的不是母亲,那错的又是谁呢?
站在安迪旁边的瘦弱的小男孩提米也想起了那如同噩梦般的一天,那天,他们一家从城里赶集回来,爸爸手里提着一小块买来的肉,那时候他们一家人多高兴啊,黄昏下,金色的麦浪都散发着灿烂的味道。
可也是在那条路上,在金色的波浪里,他们遇到了骑马的乡绅和他的仆人们,乡绅老爷的胸前的怀表掉到了父亲的脚下,而父亲没有注意一脚踏了上去。
然后,就是噩梦的开始。乡绅老爷家凶恶的仆人,被鞭打的父亲,哭泣求饶的母亲和被吓懵了的自己,他看到买回来的那一小块肉掉在了地上,被凶恶的马蹄踩成碎泥,随之被踏碎的还有自己幸福的家庭。
可是,这一切难道是父亲的错吗?如果不是,那错的又是谁呢?
这一刻,这一个问题,让所有农奴的心中都泛起了波澜。
“是啊,那错的是谁呢?是谁没能为你们提供一个安稳的生活环境?是谁让你们保不住自己微小的幸福?是谁向你们征收了巨额的税款却又没有提供相应的保障呢?”一个个问题抛出来砸在农奴们的心中,看着大家眼中的困惑与懵懂,程淮却只是淡淡一笑,对这群刚刚开启智慧的人道——
“这些问题的答案我却不能告诉你们,这需要你们自己去寻找。”
说完这样一番话,程淮就不再言语,退了下来,他转身的时候看见谈荷染眼中的满意才轻轻松了一口气。
谈荷染没想到程淮的悟性这样好,她昨天只是提点他一下,今天他就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是的,话说到这里就已经足够了,剩下的就要靠农奴们在工厂中的感受和农奴里的自己人来催发这个答案了。
农奴们在工厂的生活渐渐开始规律起来,他们有的被安排去开采铁矿,有的去开采石油,更多人是在工厂里做一些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只听主管们管这个东西叫“零件”。每到周五还会有华夏族的管事来给他们上课,说一些古古怪怪的小故事。
农奴们虽然懵懂愚昧,可是却深切的知道现在过的日子就是他们一生中过过最好的日子了,没有鞭打、没有辱骂,窗明几净,吃饱穿暖。
这样的日子让他们渐渐从“牲畜化”的麻木中苏醒了过来,他们的眼睛有了神采,脑袋开始转动了起来,也有人渐渐从故事中听出了一些不一样的味道。
提米下班之后和工友们一起回到了宿舍里,晚上洗漱完后大家都躺到了床上,这些天他们宿舍几个人渐渐开始熟悉起来,灯熄了之后大家也不再沉默,开始聊起天来。
“喜儿可真惨啊,头发都白了。”宿舍里最活跃的一个年轻人开始谈起前天听到的故事,他的语调用词都有些奇怪,可这并没有引起单纯的农奴们的注意。
他们只是感叹道:“是啊,喜儿与大春原本多好啊,杨白劳也是,他那么勤劳,善良。”
于是这群人又开始感叹主人公的命运无常,为喝盐卤自杀的杨白劳可惜,即使这个故事已经讲完两天了,可对于这群生活及其贫乏的人来说也依旧是个新鲜的谈资。
“他不该自杀啊,他该忍一忍的。”有人说道。
“是啊,忍一忍吧,谁的日子不是这样过来的呢。”另外的人附和。
“还好我们有仁慈的神明保佑,才让我们过上了现在的好日子。”又有人道。
起头的年轻人听到这群人只谈论喜儿与杨白劳,却没有人谈论大春和黄世仁,在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这群人啊,还是胆子太小了,看来还是得慢慢来。没错,这个年轻人就是混入农奴中的自己人,如果说每周的故事是在农奴心中种下一颗种子,那他们这些人就是让种子慢慢生长、发芽、最后长成参天大树。
于是他再次开口道:“这黄世仁可真不是个东西,强占喜儿,逼死杨白劳,还好最后大春回来报仇了。”
他说完这句话后,宿舍里却是一阵沉默,没有人再接着说什么,他在黑暗中睁着眼睛说:“说起来,那些乡绅可不就像黄世仁吗?”这句话他说得很小声,却因为宿舍的寂静而传入每个人的耳中,更像是砸进了他们心里。
宿舍的大家都不曾言语,寂静与黑暗笼罩了这个小小的宿舍,可是有什么东西在这黑暗中渐渐生发了出来。
提米躺在上铺,微凉的晚风从窗缝中吹了进来,让他想起那个风拂麦浪的傍晚,那个噩梦般的傍晚。可是他的心中却不再是恐惧与无助,他感到心里像是被放了一把火一般,所有的麦子都被点燃,燥热!烦闷!窒息!还有——
愤怒!
喜儿没有错,杨白劳也没有错,可是为什么他们的生活过得那么惨,是谁让他们过得这么惨呢?他知道答案了,是黄世仁!
那是谁让自己过得这么惨呢?是谁让自己的家人过得这么惨呢?
是乡绅!
是乡绅!
在这个年轻人被愤怒燃烧的晚上,乡绅们在他们的高床软枕上睡得正香,梦中都在数由农奴带回来的铜币;城主府的灯彻夜亮着,事务官们正为城主新征一门所得税的想法制定具体的实施方案;光明教会法师们看着黑暗中高耸的法师塔心生自豪;而那些掩藏在地下的教会势力也星夜不停,往小小的弗雷森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