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西幻求生（十二）
“好。”程淮一脸春风得意答应了,正准备出去和管事们说的时候突然又被谈荷染叫住：“等等。”
“嗯？”他疑惑地回过头，“怎么了，谈姐。”
谈荷染手指轻轻地敲了一下桌面再次开口道：“你告诉那些乡绅,这些农奴无论男女老少，我们都要，现在我们的工厂才刚刚开始建设,要做的事情还多着呢，总之,农奴是越多越好。”
“好的。”程淮了然地点了点头,他也明白谈荷染的未尽之言,他们既然想要鼓动农奴们造反那自然是人越多越好。
赛门是乡绅查尔斯家的农奴,这天,他打着赤膊正向往常一样拉着石犁在将土地犁松,粗麻绳狠狠地勒进了他瘦弱的肩膀里，在他肩上勒出一条深深的红印。
他在前面犁地,后面跟着他的妻子珍妮，正拿着石头将大块的泥土捶开。他旁边还有很多像他们这样的农奴,农奴们的后面则跟着好几个凶神恶煞的管事,他们神气地举着鞭子,就像是天神拿着自己的法器一般,但凡看到谁有一丝一毫的懈怠,牛皮的长鞭就会毫不犹豫地挥上来。
赛门拖着巨大的石犁艰难往前走着，他脑袋深深地埋下去,瘦弱的背脊骨拱的高高的,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脸上布满了汗水，额头上一根根青筋正随着他的用力跳动着。
“咕~”。忽然，他扁平的肚子发出一声清晰的腹鸣,清晰得连跟在后面的管事都听到了。
“啪~”管事查德毫不犹豫地一鞭子挥上去，在看到那黑黄的皮肉上出现的红痕后得意地勾了勾嘴角，恶声恶气道：“整天只想着吃饭的畜生，你一天给老爷干这点活儿还想吃饭，真是没有丝毫廉耻之心，你比驴子还不如，就像是臭水沟里的臭虫一样……。”
尖刻恶毒的话语并没有在赛门脸上引起一丝波澜，这样的话语和鞭打一样，他在沦为农奴的那一刻起，就成为了他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他只是用布满老茧的手拽紧了手中的绳子，将头埋得更深一些。
后面在捶土块的珍妮听到鞭打的声音和丈夫痛苦的闷哼，也只是抬起面无表情的脸望了一眼，然后继续机械地捶打手中的土块。
这对原本恩爱的夫妻早已被日复一日的艰苦劳作磨光了所有的感情，一开始，他们还会在一天劳作之后为彼此的伤口敷药，在深夜里呢喃着回忆以前作为自由民的好时光，然后抱头哭泣或者互相安慰。
现在，他们就像是真正的牲畜一般，结束一天劳作之后在沉默中吃一点糠面，然后安静地睡去，为第二天的艰苦劳作积蓄一点力量。什么深夜里的呢喃，什么对未来的憧憬，早已消失在了被生活压迫的痛苦之中，他们好像失去自己的思想和表情，就连眼睛也已经干涸，无法挤出一滴泪来。
正在这群农奴们辛苦犁地的时候，他们听到了管事们谄媚的声音：“罗德管家，您怎么来了。”
“罗德管家，您有什么吩咐叫我们过去就是，怎么亲自到地里来了。”
“是啊，这群畜生会污了您的眼睛，这里的泥巴会脏了您的牛皮靴。”
平日里不可一世的管事们纷纷向被叫做罗德的管家巴结讨好。
“行了。”罗德管家挥了挥手，拂开面前这群人，对着农奴们道：“都停下来，我有事情要宣布。”
农奴们还没有反应过来，鞭子就挥到了他们面前，管事们尖声道：“没听到吗？罗德管家让你们停下来。”
见农奴们都已经转了过来，他们又像是表演变脸一般，迅速将尖刻的表情退去，将笑容挂在脸上对管家说：“管家，这群牲畜不这样是没办法听进去话的，您有什么吩咐，现在可以说了。”
罗德看着面前这群瘦骨嶙峋，衣不蔽体的农奴，宣布从乡绅老爷那里听到的最新消息：“查尔斯老爷体谅你们劳作辛苦，给你们找了一个轻松的工作。那可是个好去处，从明天起，你们不论男女老少，都到工厂里面去做工，那里不仅提供住处吃食，还有两身衣裳。你们看看老爷对你们多好，还不为老爷的仁慈感恩。”
罗德其实也不明白为什么查尔斯老爷要将农奴们送到工厂去，在他看来，农奴就是应该在地里干活，然后被鞭打，将他们送到工厂那岂不是送他们去享福吗。在他传达完查尔斯的意思后，却只见面前这农奴依旧低着头，脸上没有露出什么感恩的神色，只有一种被驯服的机械的柔顺与麻木。
他冷哼了一声，管事们认为这是罗德管家在向他们发出讯号，正准备举起鞭子再次挥舞的时候，却被管家制止了：“行了，他们明天还要去工厂做工，别打坏了。”
说着他又转向农奴们：“你们到了工厂可不要想着偷懒，你们一月只能休息一天，在那天就将工钱全部拿回来交给老爷，要是谁敢偷懒或者偷藏工钱，可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说着，他像是想起什么一般，轻轻笑了一声，然后缓声说：“我想，大家都还记得考比尔兄弟的下场吧。”
听到考比尔兄弟，农奴们都的身体都微微颤抖了一下，赛门眼前浮现出一道道挥舞的鞭影，耳朵里仿佛又听到了凄惨的叫声，他打了个寒颤，嘴唇发白。
查尔斯在二楼的窗前，拿烟斗点着外面农奴的数量，就像是在数金币一般，眼中带着贪婪的光芒：“……三十八、三十九、四十，哈哈哈，四十个农奴。”
“一天四十枚铜币，一个月就是一千二百枚，一年就是……”
他在心里默默计算着自己未来的收益，享受地啜了一口手里的烟斗，然后仰头吐出一个烟圈。
这一天，查尔斯这样的乡绅们都做着坐等钱币进账的美梦，却不知道，他们所谓的赚钱大计就是乡绅阶级的覆灭大计。
就这样，第二天一早，赛门和其他农奴就被送到了谈荷染的面前。
“欢迎各位加入我们的工厂，从今天起，大家就是工厂的一员了，希望大家能够将这里当成是自己家一样。”谈荷染操着不熟练的中世纪古语对农奴们说。
她东方人的外貌并没有在农奴中引发多大的躁动，对于这些农奴来说，生活就已经耗费了他们大部分的精力，哪里还会有心情去关注其他的事情。
她的话也并未在农奴中引起多大反应，农奴们只是神情麻木地看着她，并未有丝毫情绪波动，谈荷染见此情形，明白是一直以来的劳苦生生活磨灭了他们身上大多数的情感，因此，此时说再多的话也是无用的。
她转过头对跟在她旁边的管事们说：“先安排他们洗澡，再让他们吃一顿饱饭，明天我再过来。”
管事们听到她的话看了看程淮，见程淮对他们点点头，这才将农奴带了下去。这个工厂是一座新修的地方，并不是之前的纺织厂，这个工厂修得巨大无比，以后很多新事物的生产都会放到这里进行。
赛门和其他的男性农奴被带到一个叫做澡堂的地方，一个看起来很和善的管事走过来对他们说：“你们就在这里洗澡吧，旁边给你们准备了新衣服，大家洗好后就出来吃饭。”
然后赛门就看见那个笑容和善的管事将墙上红色条状铁块往下一扳，洁净的澡堂里顿时响起哗哗的流水声，一股热气铺面而来。
管事旁边的男仆引导他们走到一个个水龙头下：“去吧，去水下冲一冲，旁边有香波，你们将身上的污渍好好洗一洗。”
赛门在热水淋上身体时才反应了过来，好舒适，好温暖，这种感觉真是久违了。
在他还是自由民的时候，半个月就可以烧着柴禾洗一次，自从变成农奴之后，他们哪里有洗澡的机会，最多是在身上是在痒得受不了的时候，才会跳到河里用冷水洗一洗，就这样，在被管事知道之后也会责骂他们弄脏了河水。
赛门仰着脸，任由水流冲上他污脏的脸庞，一道道黑水从他脚下流过，然后在男仆的指引下用旁边的香波在身上搓起了一层层绵密的白色泡沫。当香波的暖香弥漫整个空间时，赛门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然后就是深深的惶恐，他抬起头，环顾四周，洁净坚固的房屋、温暖的水流、昂贵的香波、面带笑意的男仆，这一切要是提供给乡绅那是理所当然的，可享受这一切的却是他们这样一群农奴。
他看着隔间外走来走去指导大家使用香波的男仆，心中惴惴不安。这种不安在他穿好崭新的衣裳，被带到一个叫做食堂的地方的时候达到了顶点。
他看着面前摆放的带着腾腾热气的白面包，眼睛都瞪大了。
“你们吃吧，这些东西都是给你们准备的。”男仆对他们笑道。
赛门手攥着衣服下摆，紧紧盯着桌上的东西，喉结也干涸得上下滚动，却不敢伸出手去，他开始怀疑眼前是不是自己做得一场美梦，明明昨天还因为犁地的时候发出腹鸣而被鞭打，今天就来到了这样一个天堂般的地方，还给他们提供乡绅才吃的起的白面包。这是他在梦中也不敢幻想的场景啊。
终于，在第一个农奴将手伸向白面包后，农奴们就像是被打开了什么开关一般，争先恐后地将手朝白面包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