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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第一百七十七章

当窗外透进第一束曙光时,押沙龙就醒了。今天是他返回以色列的日子,但还远远未到他该起床的时候——每当他t对某件事情的到来感到分外紧张时,就会醒得特别早,这是多年的老毛病了,即使是在他最疲惫不已的时候也是如此。

为了不打扰到其他人,押沙龙就这样仰面躺在床上,并且尽可能地少翻身,他的脑袋昏昏沉沉,尽管睡不着,也很难考虑什么事情。就在这种半梦半醒的状态下,他总觉得而自己刚才好像做了什么梦,但回忆不起什么具体的内容,只记得他醒来时胸口发闷,眼角有着尚未蒸发的热泪。

此刻,押沙龙竟然不期地想起了猊下,在他尚且年幼之时,猊下还保留着一个奇怪的习惯,她会在床头摆上墨水、羽毛笔和莎纸(或羊皮纸,这只取决于她手头有什么),方便及时记录下自己梦见的内容。

虽然准备周到,但她很少获得什么有效的信息,纸上留下的通常都是一些意义不明的词汇。押沙龙还记得其中几个,比如“冥滩”、“开罗尔物质”、“赫”与“卡”(很简短,但它们似乎是一对意义相照应的词),“思想钢印”1之类的。

猊下试图剖析过这些词汇,尤其是“思想钢印”——准确地说,是对“钢印”这两个字的追溯最为长久。

经过漫长的研究,她认为所谓“钢印”其实就是字面上的含义,是一种新型材质的印章,而“钢”这个词的含义即是指如今逐渐普遍的铁器还可以被进一步炼化。

她依循某种设想,命令铁匠将铸铁打成薄片,放在炭火上燃烧,确实使铁器的表面变得更坚硬了,但因为这种锻造方式的成本过高,朝政会议最后只允许她实现了最初的设想——做一个用钢材制造的以色列国玺。

一想到朝政会议……应该说,一想到以色列,押沙龙就不免郁郁寡欢。他当然不讨厌自己的母国,可一想到自己日后注定了要在这群讨厌家伙的帮助下治理国家,对未来的期待多少降低了一些。

倒不是说以色列的大臣们都是酒囊饭袋,他们之中的某部分其实颇有才能,但他们不会是他在生活中乐于去结交的那类人——圆滑、精明,以功利作为道德的唯一标尺,对任何会损害自己利益的政策都有一套委婉但坚定的回绝方式。

猊下曾评价他们“是一个国家可以依靠的存在,但与他们待久了只会被吸走热情与活力”……这话确实不错,他如今才二十岁,却感觉自己提前衰老了。

在这种昏昏沉沉的忧虑中,外面的天色逐渐亮了起来。他听见上床铺轻微晃动的声音,猜测耶底底亚已经起床了。

过了一会儿,男孩从爬梯上慢慢下来,打了一个哈欠,他的头发浓密而蓬松,乱糟糟的,但并不难看,反而有种动物似的柔软。

这孩子不过才十岁,比塔玛还小呢……这也让押沙龙愈发困惑于父王送他到猊下身边代为抚养的原因。

起先他以为是乌利亚的缘故,因为他先随猊下离开了,父王出于愧疚,给了乌利亚一个由拔示巴生下的孩子,但在和乌利亚实际交谈过之后才知道事情并非如此……这让整件事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押沙龙和耶底底亚——那时他还叫所罗门——并不熟悉,由于其生母拔示巴与王那段有违道德的结缘,这位年幼的弟弟似乎有意远离人们视线,一直过得很低调,与猊下更没有什么往来。但押沙龙知道,尽管大卫经常有一些放荡不羁的举动,但许多看似荒诞的决定下往往别有深意,他之所以会这么做,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

他已经答应了猊下不会违逆父王,也不会质疑她的建议(后者本来就是不可能的),猊下以她本人的信誉为父王作担保,他除了相信似乎也别无选择……但不代表他心头的疑云会就此消解。

“阁下?”耶底底亚略带困惑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我脸上有什么令您在意的东西吗?”

“没什么。”他缓过神,“像塔玛一样称呼我为兄长就好了,家人之间没必要用‘阁下’这么尊敬的称呼。即使在刚见面的时候,我们也没有那么疏远吧?”

耶底底亚没有回答,神情里看不出赞同,也看不出排斥,虽然只有十岁,但他已经能把自己的情绪收拾得很好了。

“当然,也不是说我们需要迫切变得亲密起来。”他朝男孩眨了眨眼睛,“会按照让你安心的步调来的,别太担心。”

稍作打理后,押沙龙便打算去向猊下道别。当他抵达红屋时,猊下正在给塔玛梳头——坦诚说,他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塔玛,如果可以的话,他不想让这场离别变得太伤感。

“你要启程了?”猊下问道。

“我也想多留几天,可惜时间不等人。”他佯装抱怨,“为什么神不能把希伯伦挪到这附近来呢?”随后,他的目光落到塔玛身上,“别担心,亲爱的小妹,我想猊下是不会把木梳交给我的。”

“哼,那是当然的,兄长在这方面毫无信用。”塔玛努力让自己的语气轻快起来,但那不自然的鼻音出卖了她,“而且塔玛才不会因为失去了几缕头发而哭鼻子。”

“当然,我们的塔玛已经是一个大姑娘了。”他张开双臂,“介意在分别前来一个拥抱吗?”

闻言,女孩的眼睛闪烁起来,擡头看了猊下一眼,后者微微颔首,她才离开板凳,像小鹿一样撞进他的怀里。她比他记忆中高了近一胫,脑袋已经可以顶到他的肩膀了。

押沙龙真希望自己能一直陪伴着她成长,可惜命运很少会让一个人完全如意。

“我会想念您的。”

他咽下了那声叹息:“我也是,我的小妹。”

相对塔玛,猊下的告别则简略得多,这也是押沙龙所希望的,在与塔玛拥抱后,他感觉自己的心已经有一部分留在了这里……今天的他实在无法再一次承受这种温情脉脉的告别。

“去成就伟大之事吧。”猊下说。

很简短的一句话,但押沙龙感觉自己的心跳因此加快了,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一个男孩的声音:“是!”

他是独自一人骑马出来的,自然也要独自一人骑马回去。

猊下和塔玛站在未建完的城墙下目送他离开,他没有回头,但知道她们正看着自己,并为此背部发热。

押沙龙始终没有回头,以防内心那不愿离开的软弱攫住他——但当他走进一片林立的海岩时,知道她们已经看不见他,那种孤寂感突然变得痛苦忍耐了。随着他逐渐远离蛾摩拉,远离他最挚爱的家人,他听见了骨骼生长的咯咯声,听到了肌肉被撕扯的声音,身体里那个热血沸腾、心跳加速的男孩已然不在。

他就这样穿过了提尔,穿过了西顿,穿过了一个又一个他认识或不认识的城镇和村落,最后回到了以色列——他的母国,他的诞生之地,他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地方,周围的一切都是他所熟悉的,但直到他抵达王的谒见室,依然觉得自己离家很远,内心的寂寥挥之不去。

父王显然不可能知道他内心复杂的感受,用他一贯愉快又轻浮的笑容与他打了招呼,就好像他从未离开以色列,从未丢下其他宾客爽约了自己的庆功仪式一样。

押沙龙看着他,总感觉整个世界光怪陆离,到处都充满了令他费解的事情,但大卫的下一句话打破了那种古怪的氛围:“所以你见到她了?”

他迟疑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是。”

“她看起来怎么样?”没等押沙龙回答,父王便自顾自地继续道,“啊哈,傻问题——她肯定过得比在这里好多了,起码不用在朝政会议上盯着一群满脸褶子的老头看,听他们吵架,然后假装自己很在意他们在吵些什么。”

押沙龙眉头紧蹙:“无论如何,您不该管自己的大臣们叫‘老头’,父王。”

“我明白,这就是为什么我事后总会向神祈祷,请求它原谅我的过错。”

“可您下一次还是会……”

“反正以色列人每天都要做祷告,怎么能不物尽其用呢?”父王耸了耸肩,他身上散发出酒的气味,“塔玛呢?她还好吗?”

仅仅是听到他提起这个名字,就让押沙龙涌起一股戾气,但他已经答应猊下绝不与父王为敌,只好勉强回答:“她很好……没有为过去所扰。”

大卫眨了一t下眼睛,没有回答,但眉宇中那股嬉皮笑脸的轻浮感褪去了,罕见地有了一丝沉重,然而他的歉意并没有熄灭押沙龙的怒火,只是令他愈感疲惫:“……我很意外您还在乎这些。”

“埃斐,或者塔玛?”

“两者皆是。”他说,“很难想象一个抛弃了她们的人,居然还会关心她们如今过得怎么样。”

指责自己的父亲并没有让他心里好受些,毕竟他曾发自肺腑地敬爱对方,将他和猊下的期许视作自己毕生的愿望,那些孺慕之情绝无虚假……然而过去的感情到如今不过是为欺骗和痛苦助燃的薪柴,他无法忘记塔玛的遭遇,无法忘记猊下为这个国家效力了几十年,最后却如蒸发般消失了,仿佛她从未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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