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完全亮起来，朦胧的大雾间依稀能看到街上寥寥数人的影子，他们的脸庞统一让人感觉沉甸甸，灰蒙蒙，没有一丝精神。一丝淡淡的橘黄色穿过浓雾，但只是停留在半空，没能照射到地面上去。两人如此早起的原因，仅仅是为调查而已，除此之外，不出其二。
凌霄从停车场将黑色雪佛兰开到街边，何璐坐上车后，直径往警局赶去，其实两人并不需要如此匆忙，只是昨晚的推断让他们实在静不下心来，不要说这个案件的负责人何璐了，连凌霄也同时如此，甚至更加。
“你把他们关哪儿呢”，凌霄问道。他的意思大概是指那些抢劫珠宝店的孩子。
“关？”何璐一声苦笑，“哪儿敢呐，我们还没准备上诉他们呢，要是那颗钻石没丢，恐怕早就放了。”
“都是未成年？”凌霄诧异道，“不会吧。”
去往审讯室的通道里，何璐走在凌霄前面，头也不回的回答道，“还不止这样呢，他们都不是一般的孩子，哎。”
“什么意思啊”，凌霄问，“一共有五个对吧，都怎么个不一样法？”
“说出来怪心疼的，他们其中有些患有残疾，有些则家境十分贫困，还有一个是孤儿，在他抢劫之前，社会甚至不知道他的存在。”
“不会吧”，凌霄自顾自的鼓囊一句，他的语气要说是产生了同情，不如说正感叹这些孩子是何其的“强大”，毕竟，五个并不完整的孩子将四五个保安和一群成年人挟持，实在是让人笑掉大牙的事情。
走着走着，何璐顿时在一个玻璃墙外停下脚步，她透过玻璃指向房间里头说，“你看，都在这儿了。”
凌霄瞥了一眼，那的确都是一些让人看上去就心痛的孩子，他们卷缩在宽敞的房间死角，脸上浮现各式各样的表情，有的害怕，有的漠然，有的闭着眼还在休息。有个孩子穿着警察的制服，想必是他原来的衣服已经不能用于防止这初春的寒冷了。
“我们在那间房里装了个空调”，何璐淡淡的说，尽管她面无表情，可眼神里流露出的悲伤确毫无遗漏的映入凌霄眼中，她是个极其感性，容易被悲伤的情绪干扰，非常不适合当警察的人，凌霄心里很清楚。
“一个一个来吧”，凌霄说，“那我就先去隔壁房间里了。”
“让他们再休息一下吧”，何璐说。
凌霄犹豫了一会儿，点头同意。
两人从审讯室折回，一同来到何璐的办公室，凌霄已经把这间房给走烂了，便极其随意的坐在墙边的沙发上。这里原来是荷叶工作的地方，只是自从他升到副局，何璐接手他的位置后，便成了何璐的房间。
何璐开始使用放在办公桌上的一台小型咖啡机，凌霄则望着窗外，有一句没一句的与何璐交谈。
没多久，一些警察就陆陆续续来了，办公室外的大厅逐渐变得吵杂，有说话打招呼的声音，开启电脑的声音，打印机的声音，不绝于耳。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个上了年纪的男子走进来，他一眼就看到坐在沙发上打盹的凌霄，便转头向何璐做了个“疑问”的表情。
“只是请来协助我的啦”，何璐轻声说，“可不是为了公开那件事情。”
男子略微露出失望的表情，走到凌霄跟前，狠狠一巴掌拍在凌霄肩膀。
凌霄吓得一颤，缓过神来才发现是荷叶来了。他翘起二郎腿，揉了揉眼睛，“这不是副局吗，您找我老婆有事儿？”
“小子啊”，荷叶笑着说，“这可不是你家，在这里，你老婆可是我的手下，我找她你能有意见？”
“屁话，你信不信她明天就不来你这破地方了”，凌霄也笑着回答。
“好，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不公开你们的关系。”
“嫌麻烦”，凌霄收起笑容，简单的三个字说完后便转头看向窗户外，一动不动。
荷叶见凌霄不再愿意开口，于是转头问何璐，“你把这家伙叫来，是发现什么了吗。”
“嗯，可是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何璐说，“所以他想来见见那些孩子们。”
“那随你吧”，荷叶摆摆手，正要说什么的时候，门又被人打开了。
进门的是何璐的副手项阳，他满脸带笑，手里还提着个袋子，“何姐，给你带早餐来了，你肯定还没吃对吧。”他似乎没能注意到，坐在墙边沙发上的荷叶与凌霄正盯着自己。
“这么早啊”，荷叶倒是先打了个招呼，“小何吃过了，不过我倒是还没有呢。”
项阳上一秒还大好晴天的脸，顿时阴雨绵绵，他对荷叶敬个礼，然后死盯着凌霄说，“这是警方重地，不是一个普通市民说来就来的地方，即便某市民确实稍微协助过我们警方。”
见到这幅景象，何璐一把单手撑住额头，缓缓摇动，“对了，何长官，您刚才还没说完的话是……”
“哦，正好正好”，荷叶站起身说，“把这小子借用我几天吧。”他指了指呆站着的项阳。
“当然”，何璐微微一笑。每当凌霄要来与何璐一同办案的时候，他总会把对凌霄有偏见的项阳给调开。
“为什么每次都这样”，项阳不无抱怨的说。
“因为你会打扰我们打扰我们约会嘛”，凌霄说到这里，转而看着项阳，因为项阳下一刻的表情能让他心情备感愉悦。
“好了好了，和我一起工作你有什么不满吗”，荷叶故作严肃说。
项阳被荷叶领走后，凌霄也站起身说，“走吧，该去约会了。”
“你正经点儿”，何璐一边向外走，一边说，“那孩子也不坏，心肠也热，别老是欺负他嘛。”
凌霄嘿嘿一笑。
单独会面室里，凌霄坐在长桌一边，他对面是一个身高大概在一米六左右的男孩儿，皮肤黝黑且粗糙，一双无神的眼睛里，满是恐惧。
“小孩儿，你知道你都干什么了不”，凌霄问。
“我，我知道”，男孩回答。
“那你还敢做？”
男孩闭口不语，只是不停的摇头。
凌霄翻开身前的文件，低声念叨道：“父母双亡，奶奶重病，自己则在工地上打零工，不赖啊，应该加上一条抢劫未遂才对嘛。”
“这么说，你是为了给你奶奶凑治病钱咯。”
男孩十分不情愿的点点头。
“即使这样，也不能干这种事情”，凌霄的语气突然变得十分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