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卧室的床铺对面，有一张与房间极为不相称的家具。一张梳妆台，不过也只是一张梳妆台，上面没有任何可以用来化妆的用品，只有一张照片。一张已经模糊到难以看清的照片，与那张外部油漆都已脱落的梳妆台一样久远。两样物件依靠在一起，一动也不动的待在卧室的角落。若是它们能发出声音，或许会像每个人都讲述一遍，那当年的事情，照片里映照着的事情。

“这大概是十年前的东西吧”凌霄用手抚摸梳妆台，没有触到一丝一毫的灰尘，“大概还是黄子先生当演员时用过的吧，虽然保管的很好，可还是连油漆都快掉落光了”

何璐也走向前，他拿起梳妆台旁的照片说，“这张照片应该是最近才摆上去的，照片的底座没有在梳妆台上留下痕迹呢。这种镀油漆的台面年头久了就很容易被留下痕迹的”

凌霄也接过照片，然后又看了看原本放着相框的梳妆台。

“大概吧”

梳妆台前方不远处便是一个衣柜，依靠在墙的一侧。拉开柜门，一件看过很多次的西装就好好的挂在下面。

西装只有那么一件，衬衫和裤子还有皮鞋也都放在那个位置。

当何璐打开衣柜上层时，她惊讶的叫了一声出来。

一件又一件五颜六色的衣服装在透明的袋子里，叠的整整齐齐。

“真漂亮”何璐说。

“他们当年的戏服吧”凌霄说，“在李尔的记录里描述过这些东西”

何璐小心翼翼的从其中拿出几件，“连女士的都有呢”

“啊！当时他们解散了，估计这些东西都没人要了”

“这束腰可真够难受的”何璐拿起一件大红色的古装，表情像极了刚买到洋娃娃的小姑娘。她似乎全然忘记了自己还身处在某个死人的卧室里。

凌霄虽然露出了极度感兴趣的神色，但还是将何璐手里的衣服夺回，然后装回袋子里。

“这衣服和照片我要带回去”凌霄说。

“这可不行啊”何璐说。

“可能跟十年前那件事情有关，或者说能帮到我”

“黄先生都死了，你还有继续那个案子吗？”

“准确来说，我很难不把这案子和黄子的死联系起来”

“你觉得这是他杀事件？”何璐的表情瞬间变得十分严肃。

“我和黄子说出了我的推测，我总有隐隐约约的感觉，他在我之前便已经猜到了，当我告诉他我的推测时，无疑就像是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你该不是在说黄先生今天要见的人就是他怀疑的对象吧”

“我就是这个意思，而且我也完全不能理解他会做出自杀这种行为，而且根据他的为人来说，就算自杀，也会和我说一声吧，至少也会留下遗书才对”

“那你知道那个案子的凶手了吗？”

“不，我不知道，但黄子很有可能知道，所以他才在今天约了，不，或许几天前就约好了那个人”

“而那个人也知道黄先生正在调查的事情，且他已经做好杀死黄先生的准备？”

“我很难不这么想”

“可是……”何璐正想辩驳，留下突然传来了一阵不紧不慢的敲门声。

那敲击声间隔固定，但每一次都十分用力，听上去既舒缓又躁动。凌霄有一种感觉——发出声音的人似乎在此刻的内心深处产生了某种强烈的波动。

何璐将手指竖起放在嘴唇中央，“有人敲门吧！”

“听错了吧，现在这种情况，哪儿还有人来”

“如果是还不知道黄先生死了的他的朋友呢？”

凌霄点点头，倒不是让何璐给说通了，他也确确实实听见了楼下传来的阵阵敲门声。

敲门声直到凌霄大声发问后才停下。

“谁在里面？”门外的人反问道。

“警察，你是谁？”

“哦！是警察就好就好”他似乎松了口气般说，“还以为有賊趁着老黄死了来偷东西呢”

“你还有什么事儿嘛？没事请你离开先”凌霄说。

门外的人停顿了顿，但似乎没有传来离开的脚步声。过了一会儿，门外的声音又起道，“我能问问老黄是不是被人杀死的啊！”

“你什么意思？”凌霄一惊，双手用力一拉，大门就此敞开如山谷般的裂痕。

站在门外的男人穿着一件白色无袖衫，体型消瘦，微微勾着背，约在五十岁左右。一副方形国字脸晒得黝黑，眼角的皱纹就像经过多次折叠的破纸般密集。不过精神看上去相当健壮。

“那个，我就是想问一下，老黄是不是被杀死的，没别的意思”他说。

“这就是很大的‘意思’了”凌霄说，“进来说吧，啊，那个～您贵姓”

“姓什么早就不记得了，你就想别人一样喊我老二吧”

“老二？”凌霄吃了一惊，“怎么叫这名字？”

男子走进大厅，凌霄这才注意到他的双腿很不灵便，走路也是东倒西歪一瘸一拐，活像喝醉了般。

“在家排行第二嘛，所以这里都叫我老二。不过很久很久前家人就得了一场什么重病，就剩下我了”男子指了指自己的腿，“说幸运吧就是捡回了条烂命。不幸运吧，你瞅，腿打那时候就这副鬼样子，可是下田种地都不得啊！”

凌霄一时不知怎么回话。原本他问这个问题也只不过出于下意识的反应而已。

凌霄请他在大厅坐下问道，“您和黄先生很熟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