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开花了……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锦被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苏忆柠缓缓睁开眼，身侧的床榻早已凉透。成婚不过月余，她竟已贪恋上醒来时枕边人温暖的呼吸声。
此刻空荡的床榻让她不自觉地攥紧被角——她怕的从来不是睡醒见不到他，而是某日她的长眠不醒，再看不见他温柔的眼眸。
一阵微风拂过，带着霓裳草特有的幽香。窗台上那株灵草在晨光中舒展着叶片，叶尖上凝结的血珠晶莹剔透。苏忆柠心头一颤，想起君陌言藏在袖中那道尚未愈合的伤口。他总笑着说"最后一次"，可每日清晨，叶片上总会添新的血痕。
她赤足踩在冰凉的地砖上，她今日竟然可以感受到脚底的寒意顺着身体爬上来。
她伸手轻触叶片，指尖传来微妙的脉动，仿佛能感受到其中流淌的生机与鲜血。突然喉间涌上一股腥甜，她慌忙去摸绢帕，却见点点殷红已溅在碧绿的叶面上。
"咳咳..."
鲜血如红梅般在叶片上绽开，竟被迅速吸收殆尽。她踉跄着扶住窗框，更多的血从唇间溢出，带着刺骨的寒意。眼前的世界开始旋转，她看见自己素白的衣袖如折翼的蝶，在风中无力地飘荡——
"阿柠！"
房门被猛地推开，君陌言手中的药盏应声而碎。他一个箭步上前，接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怀中人轻得仿佛没有重量，素白的寝衣上点点红梅刺目惊心。
"木槿！"他的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在床榻上时，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苏忆柠苍白的脸上还沾着血迹，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主子..."木槿惊慌地跪在屏风外。
"快去找墨画过来！"他声音嘶哑。
——
墨画的指尖刚搭上苏忆柠的腕子，便被那微弱的脉息惊得指尖一颤。她屏住呼吸，又细细诊了一次，可那脉搏却似雪下将熄的炭火，时有时无。她猛地攥紧了袖子，眼眶倏地红了，唇瓣颤了颤，终究没能说出话来。
“说。”
君陌言立在床前，声音冷得像檐下结的冰凌，唯有袖中攥紧到骨节发白的双手，泄露了他内心惊涛骇浪的情绪。
墨画伏跪在地，额头抵着冰冷的青砖，嗓音哽咽：“王妃……怕是……熬不过这个月了……”
话音未落，烛火猛地一晃，映得君陌言脸色煞白。他转身大步离去，玄色大氅在寒风中翻卷如墨。不多时，他又折返回来，挥手屏退所有人，房门“砰”地合上，震落窗棂上积的一层薄雪。
当房门关上的刹那，他再也支撑不住，双膝重重跪落在床榻前。
"阿柠......"他颤抖着捧起她冰凉的手贴在脸颊，滚烫的泪浸湿了锦被，"我已经让木槿去请师父了，你再等等...再等等好不好？"他俯身抵在床沿，肩膀微微发抖，压抑的呜咽混着窗外呼啸的风声，显得格外破碎。
忽然，那只冰凉的手轻轻抚上他的头发。
"阿言......"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缕烟，指尖却温柔地描摹着他哭红的眼尾，"堂堂王爷哭成这样...叫人看见了...该笑话了......"
君陌言慌忙用袖子擦脸，可那泪水却像是化开的雪水，怎么也擦不尽。他低声道：“我答应你...往后日日都笑着陪你...你不是喜欢看雪吗？等你毒解了，我就陪你去北疆看雪。"
窗外有轻风声掠过，带着着几个丫头低低的啜泣。炭盆里的火苗微弱地跳动，映得苏忆柠的脸颊透着一层不真实的暖色。她微微侧首，望向窗外飘落的细雪，眼底映着最后一点天光。
“阿言……”她轻轻开口，“带我去梅林……我想看看红梅……”
君陌言喉头滚动，俯身将她连人带被揽入怀中，下颌抵着她的发顶，嗓音低哑而温柔：
“好，我这就带你去。”
君陌言小心翼翼地将怀中人安置在梅林的秋千上，修长的手指为她拢了拢白色貂绒披风的领口。飘落的雪花沾在他的睫毛上，化作细小的水珠，模糊了他望向她苍白面容的视线。
"阿言，今年的初雪来得比往年都早呢。"她伸出纤细的手掌，一片雪花轻盈地落在她的掌心，竟久久不曾融化，像是眷恋着她肌肤的温度。
君陌言喉结微动，强压下心头翻涌的酸涩，柔声道："阿柠，我给你堆个雪人可好？"
"好啊。"苏忆柠的唇角勉强牵起一个弧度，那笑容比飘落的雪花还要脆弱。
君陌言转身走向梅园的空地，将积雪揉捏成团。刺骨的寒意早已将他的手指冻得通红，他却恍若未觉。
雪人的轮廓渐渐成形，他时不时回头望向秋千上的身影，眼中盛满温柔的笑意。
苏忆柠倚在秋千上，望着他的身影，眼底泛起浅浅的涟漪。暮色渐沉，下人点亮了梅园的烛火，橘黄的光晕为飘雪镀上一层金边。
"阿柠，喜欢吗？"君陌言回到她身边，发梢还沾着未化的雪粒。
苏忆柠望着那个歪歪扭扭的雪人，眼底闪过一丝俏皮的笑意，轻轻点了点头。
君陌言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这才发觉自己堆的雪人确实有些滑稽。他坐到秋千上，将她冰凉的身子揽入怀中，在她发顶落下一个轻吻："等下次下雪，我们再一起堆个更好看的。"
"嗯。"她的回应轻得如同飘落的雪片。
忽然，梅园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木栖的身影穿过纷飞的雪幕："主子！霓裳草开花了！"
君陌言浑身一震，眼中迸发出希冀的光芒："阿柠，你听见了吗？霓裳草......"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怀中的重量突然一沉，那只一直攥着他衣角的手无声地滑落，白色貂绒披风的一角垂落在积雪上。
"阿柠？"他的声音开始颤抖，"阿柠......"
一阵寒风卷过梅林，木槿的身影悄然出现在木栖身侧："主子，白发医圣到了......"
苏忆柠的视线渐渐模糊，耳边隐约传来呼唤声，却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冰壁，遥远而不真切。
恍惚间，无数记忆碎片在她眼前流转——
她终于看清了那个梦境。
梦里，太子哥哥南宫嘉钰温柔地朝她微笑，而站在他身边的少年——眉目清朗，眸光如星，竟与她的阿言有七分相似。
可转眼间，梦境碎裂。
炽烈的火光冲天而起，吞噬了南域王宫华丽的穹顶。父王用身躯为她挡住坠落的横梁，母后颤抖的手最后一次抚过她的脸颊，滚烫的泪水混着烟尘滴落在她手背。
"跑……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