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秘药
白青青最后还是被顾穗赶去了养心殿——当然不是真打算告状,只是想帮顾穗的忙罢了。
那会儿顾穗被她哭得头疼,只得半吐半露地告诉她,不过是请她协同演一场戏,并不会逼她侍寝,白青青这才肯答应的——当时的眼泪虽不是作假,可细想起来,她也并非全然无私,她至今还未对明郡王冷下心肠,若失了贞洁,来日还有何底气面对?
只有这一桩她无法答应贵妃娘娘,其他的却无妨。
自打下定决心冷落顾穗一阵,沈长泽愈发将全部精力倾注在事业上,再想不到他竟会遭一个女子戏耍,还以为她多么真爱自己,原来和其他女人也没两样,一味地钻进钱眼子里,国贼禄蠹之流。
想到自己之前说过的情话,沈长泽都觉得像那戏台上的丑角,他这厢以为情真意切,哪晓得人家却在看笑话呢——什么贤惠,什么分宠,都是骗人的鬼话!
沈长泽心中烦躁,下笔不由得重了些,溅出一大滩墨迹来,好在有废纸垫着,便随手搓成一团,扔进案边纸篓里。
这么一抬头,方才看到静静矗立着的侍女。
沈长泽本待不理会,可见白氏眼眶肿得跟桃儿一般,脸上又有几个红红的巴掌印,被人瞧见,还当自己欺侮了她似的,只得耐着性子问道:“怎么回事?”
多半是被那些眼红她的嫔妃打的——枉费顾氏跟白氏如此要好,居然不肯替她出头,还得闹到御前,可见这顾氏也是狡猾得很,不肯脏了自己的手,就拿他来挡刀。
沈长泽愈想愈觉得顾穗像个负心汉,自己则是被始乱终弃的黄花大闺女,失身又失心,没一刻称心如意的。
白青青虽不愿往恩人身上泼脏水,无奈这是顾穗自己的意思,她也只能照办,于是抬手揉了揉眼角,声音酸楚的道:“是贵妃娘娘,她怨恨臣妾得您宠爱,便借以失礼为由,行掌掴之罚。”
沈长泽大为惊骇,“是贵妃动的手?”
心想这俩一向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好得蜜里调油一般,怎的忽然就内讧起来了?
白青青绞着手绢,一脸落寞的道:“可能
是见臣妾日日在御前伺候,却又不曾带给娘娘什么好处,娘娘才气不过吧。”
沈长泽听得连连颔首,照顾穗那个见钱眼开的脾气,的确很有可能——不对比还好,看过景昭仪带来的千百两银子,区区那点月俸岂会放在眼里?
怪不得都说女孩子要富养哩。
眼看面前人仍跟梨花带雨一般,沈长泽拍了拍手,福禄会意进来,从袖里掏出一把手绢给白才人擦泪——要说人跟人真是有差别的,白才人伤成这样,陛下也不肯亲自安抚,还让他一个公公代劳,换成贵妃娘娘,只怕陛下早已将人搂入怀中了罢。
不过这事的确是贵妃过分了些,再怎么也不能打脸呀!就看陛下肯不肯为白才人出头了。
念头方转过,沈长泽已整衣起身,“来人,摆驾承乾宫。”
白青青松了口气,到底是贵妃娘娘足智多谋,这就把人给请去了,她要是直接在御前哭诉贵妃娘娘处境有多么冷落孤清,皇帝未必肯听,如此反其道而行,反倒成效显著。
无独有偶,皇帝也是这么想的——他就不觉得顾穗有伤人的本事,那点子手劲,跟猫爪似的,岂会这样惨烈?
至于是否白青青砌词污蔑,这个有待商榷,总之皇帝心里已先入为主认定顾穗是清白的。
御驾来到时,顾穗已弯腰弓背,两手平伸举过头顶,做出负荆请罪的姿态。
沈长泽坐在步辇上,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幕,声音如同冰河结冻,“白氏果真是你打伤的?”
顾穗毫无敬畏,不卑不亢的道:“是。”
她当然得坦白认下——这种伤人害命的恶行,在宫里怎能饶恕?何况嫔妃也得牢记七出,嫉妒便是忘了本分,哪怕不为白青青本身的价值,皇帝也不该纵容她才对。
哪知沈长泽面无表情与她对峙片刻,却倏然一笑,“看不出来,你也会吃醋。”
顾穗:……不,这怎么就扯到吃不吃醋头上了?
待要分辩,皇帝却已轻捷地从步辇上跃下,握着她的手将她扶起,“行了,朕知道你怨朕这些时日不来,可也不该将气撒在白氏头上,朕说过不临幸她,就不会食
言,你大可以放心。”
顾穗艰难地解释着,“不是,您误会了……”
沈长泽促狭地拧了拧她下巴,笑道:“那是因为什么?”忽的恍然大悟,“想是之前朕疑你有磨镜之好,你才想了这个巧宗儿,证明你俩并无首尾?”
言毕抚掌,一副乐不可支的模样,“老天,你脑袋里成日装的什么?”
顾穗白他一眼,心说你才是,人家屁都没放一个,你自己就把前因后果给脑补完了,要不要这么戏精?
偏偏这会子否认也不对——倒像是承认自己有那方面倾向似的。
正纠结间,皇帝已收敛嬉容,正经道:“不过,你虽为贵妃,也不该滥用私刑,擅自责罚嫔御,朕不能不给你一个教训。”
打人不打脸,在宫里哪怕宫女的脸面也是珍贵的,何况是要伺候皇帝的才人?
看来沈长泽有意正一正宫纪。
顾穗听到此处才重新精神起来,上回她打了景昭仪一顿板子,结果只是被太后叫去抄经,这回皇帝亲自出马,又是这般恶劣的罪过,应该会更重一些吧?
哪知沈长泽眼珠滴溜溜一转,轻轻启唇,“你是朕的爱妃,朕自然得从轻发落,如此,就罚俸半年好了。”
顾穗几乎哀嚎出声,没想到皇帝想了这样阴损的主意,她宁可皇帝打她板子呢!本来最近吃得就不好,还要罚她月钱,难不成死前也得做个饿死鬼么?
待要说话,沈长泽却目不转睛看着她,“要朕改变主意也行,有什么法子只管使出来好了——你知道该怎么做。”
虽然他没有明示,可顾穗却福至心灵听懂了言外之意——原来皇帝还惦记着那晚食髓知味的销魂哩,这人真是头发长见识短,打个飞机都大惊小怪,幸而他还没见过别的,否则更该花招百出。
顾穗却是个有志气的,旁的事还能妥协,要她去做洗脚城的按摩小姐一样的营生,她却做不来,何况肉-欲使人堕落,倘若连她也深陷其中该怎么办?回家更是遥遥无期。
因此她只挺直脖子,一副士可杀不可辱的架势。
沈长泽也不催促,他有的是时间跟她耗,只让福禄去通知内务府总管,今后
几个月承乾宫的俸禄都不用发放了,看着顾穗的脸生生垮下来,他方怡然离去。
小竹倒是很想得开,安慰道:“娘娘,没事的,您还怀着身子呢,御膳房不会亏待您的。”
顾穗只想哭,就是这样不好,天天吃那御膳房的营养餐吃得舌头都发麻了,不是不好,只是太过单调,像咸烧白这一类的重口味菜色更不可能有——害得她都眼馋起小竹她们的伙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