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马平川的平

入秋后的第一场雨来的突然，走的也突然。雨后天晴，天空看不见几朵白云，明明艳阳高照却感到些许清冷。

阳光透过叶隙扑进长发青年的怀里，此刻他正蹲在小土坡上，背着一把木剑，拍着手中的尘土。少年神情看不出悲欢，只是一会撇撇嘴一会仰天长叹，大概心中装着浓浓的忧愁。他取下背后的木剑舞弄了一个花把势，难得的笑了，似乎感觉笑的不合时宜便跳下土坡磕了个响头。

今天许秋醒来，就看到一个驼背老头倚在一把木剑上垂首不醒，许秋心慌叫了两声许老头，没有反应便作罢，他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突然，昨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醒来忘了七八分，只记得答应许老头要当个剑仙上的剑仙。

“许老头不是我不上进，我是觉得剑仙什么的太玄乎，当个惩恶扬善的大侠客就不错了，你可别怪罪我。”

说完这句话，许老头便摔在了青苔蔓延的石阶上，许秋这才发现许老头倚着的木剑竟是没入了石板中的，他上前拔出看着剑尖，感到不可置信，“这木剑竟能刺进石头里，见稀奇哩。”

许秋握着木剑轻轻刺了两下，发现根本不可能，心中更是好奇这木剑到底是谁刺进石板的，难道是这许老头，他想着摇了摇头，看着地板上皮肤泛青的许老头，“你怎么可能把木剑刺入石头里？我反正是不信。”

许秋注意到了剑柄上的四个字，却当没看见，用烂布条将木剑缠绕在自己后背上，心里暗自欢喜，倒是有几分侠客的模样。

阳光照进破庙里，已经生了三尺高的杂草上蜜蜂飞舞，许秋搔了搔头，又伸进裤裆里掏了两下放在鼻子边闻了闻，觉得臭咳嗽了两声，这才抱起身体冰凉的许老头。

“你看，我就让你下雨天别乱跑了，你不听，一大把年纪为了给我做把破木剑装大侠丢了性命，许老头你觉得值得吗？我替你不值啊。

那年入秋你非得捡我回家，把我含辛茹苦一手带大，任劳任怨图个什么呢，许老头你就是个傻瓜啊。你我非亲非故，有什么值得你为我弯腰驼背瞎眼吗？你又不是我爹。

你……又不是我爹啊。”

许秋抱着许老头，缓缓走下九十九阶石梯，每一个布满青苔的石板上都流下了水珠，如果有人愿意尝尝。

我想，肯定是咸的。

村里的人都走了，许秋不感到意外，也不想去深究，只是穿过空巷，向着许老头最爱的僻静山林里缓缓走去。那有一块大石头，爬到石头上面可以透过林叶看见富贵人家的温泉，每隔两天许秋和许老头都会来这里趴在大石头上欣赏美景，许老头不争气，经常看着看着就流鼻血，真是经不住美景的刺激。

今天也是两个人来的，却是一个人走的，只是巨石旁多了个小土坡。

走在官道上，许秋的肚子的哀鸣就没有停过，他现在身无分文，除了背上那把剑实在是没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饿的难受了便扯几片树叶放进嘴里，这不是他第一次干这活，以前同许老头土都吃过，更何况树叶，只是秋天的树叶没了生机，咀嚼起来实在没什么滋味。

他身后不远处的乌青马车加快了几分速度，与许秋交错而过时，自轻纱中飞出一个包袱，马车疾驰离开，根本没有给许秋道谢的机会，许秋满心欢喜的拆开包袱，里面竟是几辆银子，原本心怀感激的许秋顿时苦涩起来，这银子也不顶饱啊。

官道一路向北，距离青禾边界大概三日路程，许老头说路上有个白马驿站，驿站后有个湖叫小鱼湖，听闻有一道士一年游历于此不慎跌入湖中，一怒之下施展了道法神通，导致湖中的游鱼再也长不大，原本以锦鲤跃龙门而著称的万龙湖成了小鱼湖，许秋听许老头讲这事时半点不信。他可不相信这世界上有人能用这玄之又玄的道法神通。

许老头见许秋一脸你吹牛皮的样子，气恼道他年轻时有幸见稷下学宫的祭酒请来一位乘鹤老道士施法求雨，许老头起初也是不信这装神弄鬼的玩意，谁知一人一佛尘，扫净万里悠悠浮云，天空作怒雷云滚滚，暴雨如注，我滴个乖乖，是真神仙。

许秋想起这事，摸了摸背后的木剑嘀咕起来， “扫净万里浮云，怎么听都是假的，撑死九里，不能再多。”

许秋自背上拿出十里云出，一路上不知多少野花野草枯枝败叶遭了殃，他也是有模有样的挥着，愚笨的招式逗乐不少过客，许秋不恼，自顾自挥着剑，他倒是觉得自己越来越有那大侠风范，暗自窃喜。

这一路上的假把式让许秋的肚子雪上加霜，没了半点力气，许秋有气无力的收回三尺七寸的柳叶木剑，一摇一晃的在官道上一路向北而行。至于为什么不南下，那是因为许老头以前经常告诫他，等自己入了土，千万别冲青南跑，那里虽然繁花似锦市列珠玑，但是个鸟都不敢拉屎的地方，大宅大院里的人个个城府深沉，殿宇林立的飞檐下更是住着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不是想着怎么整垮那个就是想着搞死这个，正常走个路都有可能被飞来横祸夺了性命，险恶异常啊。

许秋怕死，自然不敢去，更何况他答应许老头要做剑仙上的剑仙，只是现在看来，当剑仙还有不小的距离，这距离有多大，按照许老头的话来说就是一马平川和硕大饱满之间的差距。

这差距可不小了，在许小子和许老头眼里，这可是一个天一个地的问题，没点办法和功夫都不可能拯救一马平川的平。许秋就是这一马平川的平，甚至可以说不是平的，是陷进去的，凹凸中的凹，距离口还有着不小差距，想凸更是难上加难。

许秋步子已经有些踉跄，对他而言是常事，只是那时有人照顾，有人牵着拉着，再累再苦有人陪着，这会儿，得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