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樊笼
走出竹林，闲洵等人已经离去，许秋坐在溪畔洗净脸上的血渍捧起水饮下，长长舒了一口气。小溪旁的一块布满青苔的巨石下隆起一个小土坡，显然那女人已经被龙刀骑埋葬，许秋来到土坡前不由自主双手合十，微微躬身。
许老头信佛，带着年幼许秋住在破庙里就有这缘由，许老头说心中有了信仰便能受到庇护。所以每逢佳节，许老头都会去向街坊领居讨要几根香火去供奉破庙的观音像。自小耳濡目染，许秋自然而然对佛门心生好感，虽然不同许老头那般信仰虔诚，但至少许秋也算是心怀敬畏。
“你倒是根好苗子。”
许秋抬起头，身穿白色袈裟的白净和尚盘腿坐在巨石上掏着耳朵。他怀里捧着一朵荷花，散发着清淡的幽香。许秋一惊，心想难道是活佛降世？可他可没有听过那个活佛会有掏耳屎的雅兴。
白衣和尚掏完耳屎，送入口中。许秋一惊，他自小听许老头讲，吃了耳屎会变成哑巴，虽说许秋是一点也不相信，可他也没勇气实验过，只能将信将疑。此时此刻，一个和尚用实践检验真理，无声胜有声，用行动告诉许秋，吃耳屎，不会变成哑巴。
“啧，此地风景清丽，把耳屎弹到这地上，就像一颗老鼠屎掉进锅里，万万不可。”
“请问大师您是？”
和尚拿出手中的荷花递给许秋，没有回答他。但许秋已经心知肚明。得！又遇到一个神人。
“大师怎么突然造访此地？”
“我收了一徒弟，刚送回听灵寺，此次出来是去和一牛鼻老道士吵架的。”
“大师也吵架？”
许秋看着眼前这没有半点架子的僧人，心生好感，他实在无法想象这个男人会是中原四大长生境高手之一。和尚蹲下身子指了指土坡，摸着光头道，“少埋了个人？”
许秋一愣。
和尚不等他回神，已经消失于原地，许秋立在原地犹豫不决，他在考虑要不要再回竹林将那由他亲手了结的少女抱来埋下。他觉得的确是自己有些疏忽大意了，正欲动身，和尚从竹林中飘来，女孩身上裹着和尚的白色袈裟，脖子上多了一串佛珠。和尚刚刚落地，抬头望着许秋问道，“你杀的？”
许秋颔首，并未解释缘由。
和尚也不追问，因为没了袈裟裸露出白净健硕的上身，许秋左臂伸出微微一托，隆起的土坡凭空分开，和尚将少女尸体递给许秋，努了努嘴，意思你去埋了。
许秋也不多问，接过裹着白色袈裟的尸体埋进土里，双手合十嘴里念叨了一句阿弥陀佛。
和尚来到他身旁，搂住肩膀道，“你在这装模作样的，没办点用，不过有始有终也是好事，这样他们二人也可以安息了。”和尚抬手一托，尘土便将两具尸体掩埋。
“大师接下来准备去哪？”
“跟着你呗。”
许秋咳嗽一声，抬起头道，“跟着我作甚？”
“又不跟你一辈子，怕什么？贫僧没那龙阳喜好。”
“大师你可太不像大师了。”
“又没逼着你叫我大师。”
和尚一巴掌拍在许秋的腰上，身上的清香令许秋有些失神，或许这是真正的佛体。和尚显然是看透了许秋的想法，笑着道，“要不我割块肉给你尝尝？”
“大师大善！”
“去去去，跟我嘴贫甚呢，我可怕疼的很。”
许秋显然不信，伸手微微用力掐了掐和尚的胳膊，这和尚顿时大吼大叫起来，苦着脸望着许秋，“明天要是起了淤青可怎么办，我没袈裟遮着，丢人呐。”
“哈哈哈哈，大师在某些方面可真不像个大师。”
和尚笑而不语，仍是光着膀子搂着许秋，“你应该要上路了吧？”
“你我同骑一匹马？”
“不然呢？”
“行吧。”
于是，追赶闲洵的路上，多了个风趣十足的和尚。许秋跟他一顿吹牛皮算是知道他的真名了，只是他名字有些俗气，与和尚身份没有半点联系。和尚真名叫沈富贵，显然他爹想让和尚大富大贵，可和尚没能遂了爹娘的一番苦心，既没大富也没大贵，在听灵寺看似地位崇高，但香火钱他一直是得不到分文，连买馒头充饥的铜板也没有，只能靠面子挣饭，不过沈富贵的皮囊倒也算是佼佼者，想来化缘肯定没问题。
“你想的太简单了，我记得年少跟着师傅一起去化缘，结果差点被一寡妇给办了。当时喝了寡妇一碗粥，晕头转向睡着了，醒来时发现自己光着身子被绑在床板上，那施舍给贫僧粥喝的寡妇光着身子，显然是要辱我清白。还好在危机时刻，师傅破门而入，将我救下，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啊。”
“和尚不能玩荤的？”
沈富贵双手抱着脑袋道：“那会人小，一心钻研佛法，想成为得道高僧，万万破不了身子。后来得道想明白了，自己那叫心里有鬼，是心魔，心中有佛取个美人儿，生一大胖小子未尝不可，死了火化还不照样烧出舍利。”
“这倒是像大师讲出的话，沈大师结婚生子了吗？”
和尚干咳两声。
“掏不出彩礼……”
许秋眼睛一跳道：“大师虽然兜里没钱，也没法阻挡你那独到的眼光啊。”
“聒噪，那女子虽然家大业大，但是真水灵，我平日里在莲花池打坐就梦见过那女人好多次，魔怔了。”
“水灵好啊，水灵的女人上得了厅堂， 下得了厨房，会持家过日子。”
和尚闻声叹了口气:“不知我这次收的那傻徒弟能不能给我争口气，他是难得的富贵像，倒也算是我的贵人，若是成了，我沈富贵也算是有了真正的富贵了。”
“你那徒弟哪来的？”
“半路上捡的。”
许秋哦了一声没再追问。和尚突然抬手一巴掌拍在许秋脑袋上，和尚刻意用了些力气，愠怒道，“算你小子走运，咋两的帐一笔勾销。”
“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大师做事向来是难以捉摸，你就别想了。”
许秋无奈揉着脑袋骑马带着沈富贵追上了闲洵的运瓷车队。心想这沈大师不是不怒僧嘛，怎么突然就生气给了自己一记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