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四十七章

新年一过，春天就到来了。

算一算日子，明棠已经赴京师赶考，旅途遥远，除年后一封信，告知她就要动身后，就再也没有书信寄回来了。

银珠心里牵挂，明家并不需要她主持中馈，除了算几遍田地租子，平日里并无什么事情可做，她人一清闲，自然想起明棠的时间就多些，先想想他在外面过得可舒心，又想想若是不中该怎么安慰劝勉他。

她想来想去，难免面上流露出一点半点，明琼来找她坐了几次就看了出来：“嫂子可是担心大哥？”

她眨了眨眼睛，笑着拿起一块红豆糕：“大哥博学多才，嫂子等着做进士娘子就是了。”

银珠嗔了一声，点了点明琼的鼻子：“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若是这么好考，岂不是满街都是状元郎。我想你哥哥好容易想干成一件事，若是不成也不能让他泄了气才好。”

明琼拿手帕擦了手，坐在了银珠的旁边，搂着银珠的肩膀摇晃：“嫂子想让哥哥不泄气，怎么自己先说了泄气的话，我们学里的先生都夸哥哥呢，怎么就不成。”

她头一摇，头上簪子的流苏随着摇晃，见银珠还是忧心，趴在她的肩膀上说道：“不如这样，我们去菩萨庙拜一拜，万一菩萨看咱们虔诚，保佑大哥高中也说不定。”

银珠从来不信这些神鬼之说，若是拜菩萨就能考中，怕是庙门都能挤塌。但明琼这么说她也并未开口反驳，总归是小姑娘的一片好心：“这事还得问问太太……”

她扭脸看了看自己的小姑子，见她眼睛亮晶晶的，突然多想了一分：“可是你想去菩萨庙踏春玩了？”

明琼听了这话，脸微微一红，趴在她身上撒娇：“嫂子怎么这么聪明，都是学里那几个，不是她们一直说，我怎么能想的出来。”

原来女学里有两家小娘子，家中母亲都是信佛的，逢年过节便要去庙里拜祭，正赶上三月三上巳节，两家女眷便一道约着去菩萨庙上香。

菩萨庙其他的有限，但热闹却是真的热闹，街外面有庙市，各种小吃玩意。进了庙里，一院的红粉桃花，踏春赏景都是极好的，每

年春天都有不少人来这里游玩，累了再在庙中吃一碗桃花饭，这素斋的钱比舍灯的香油钱还多些。

那两家小娘子随着母亲去玩了一趟，回去便在学里细细说了，惹得其他人好生羡慕，其他人家的小娘子还好，商户人家的女儿，再没有不许出门的规矩，家里管的严的也总跟着爹娘出去过几次。

倒是芸姐儿和明琼却是少出门的，芸姐儿自不必说，她是官家女儿，家里规矩多的很。明琼虽出身商户，可却是庶出，金氏绝少带她出去。

两个人心里都羡慕的很，可是想去却不容易，明琼想了好几日，做梦都是一片桃花，却一点办法都没想出来。可巧今天看见银珠为明棠忧心，便提议去菩萨庙上香，一边为着祈福，一边又能亲自去看看那热闹的庙景是什么样的。

听了这话，银珠自然知道她的意思，她伸出一根手指，在明琼额头上敲了敲：“真是人大心思多，都学会借花献佛了。这事我说的可不算，得去问问太太才是，我一个人出去了就出去了，若是带着你，太太不去可不妥当。”

明琼靠着银珠的肩膀上摇晃：“好嫂子，我去了一定认真拜菩萨替哥哥许愿呢。”

这事不是什么大事，第二天早起去正房的时候，银珠便跟金氏说了：“太太，过几天我想去菩萨庙拜一拜，大爷一个人在外，我在家里也做不了什么，去给菩萨上柱香还是成的。不知道太太想不想去看看？听说那里春天景色很好呢。”

金氏正在算这一季的衣裳料子，听了这话头都没抬就应了下来：“是该去拜拜菩萨，除了大郎的事，老爷最近身上也不舒爽，过几日咱们娘儿几个一起去，记得打扮的体面些，菩萨面前可不兴穿的太素净了。”

银珠听了这话吃了一惊，金氏这样的好说话，倒不像她的为人。她揣测了一番，觉得可能真是为了明老爷才应了下来。结果等到去的那一日，她才知道真正是为了什么。

菩萨庙前车水马龙，银珠领着明琼，金氏领着明梁，刚一下车，就有两个小丫鬟过来请：“可是明家太太？我家太太在里头等着您呢。”

原来县老爷的夫人在银珠说之前就给金氏送了帖子，邀她一起来

上香，所以金氏才答应的那般痛快。银珠跟在身后，悄悄地对着明琼一咬耳朵：“哪儿用我去说，你看芸姐儿可不是有法子？”

进去了才知道不止她们两家，县太太一见金氏就笑了起来，拉着她的手说道：“好久不见明太太了，二郎也是长高了好些。”

金氏在家里做人做事懒得顾及旁人，出去了却是一张笑面和善的紧：“家里事忙，可不是好久没去跟你打牌了？等我家大郎的事了了闲下来，怕是天天要去您那里串门子。”

县太太拿帕子捂着嘴一笑：“大郎是个有出息的，说不得到时候就是我上门拜访了。”她一边说，一边往自己身边一指：“这是我娘家姐姐，夫家姓唐，这回领着儿子来看我，我就把她拉上了，咱们一起上香，人多心诚些。”

银珠抬眼一看，这位唐太太生的脸圆眼细，穿着一身湖蓝色雁纹绸缎的衣裳，底下一条暗红色回字纹的裙子，头上带着绿松石嵌的金连五式花头簪，手腕上一边挂了一个金手镯，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主母。

她说话带着笑，和金氏攀谈了起来，芸姐儿坐在她旁边，见到明琼，站起来拉她：“你瞧，我说必出来看桃花的。”

明琼冲着她一笑，两个人坐在一起细细说起了悄悄话。银珠只当县太太拗不过女儿，芸姐儿说要出来玩，便请了明家来一同作陪，可她喝了口茶再看金氏那边的时候，却发现唐太太时不时的朝芸姐儿和明琼这边瞥一眼。

银珠心里一顿，再看向县太太，又是夸明棠有出息，又是夸明梁长得好，最后话头一转，又说起了明琼温柔娴静，金氏养了个好女儿来。

银珠心里隐隐有了些猜想，怕不是这次出行，真正的原因是在明琼身上。

她想得是对了五六分，芸姐儿在家嚷着要去菩萨庙看花，县太太本是不许，她娘家姐姐嫁给了从六品州同，育有一子，两家一直想结两姓之好亲上加亲，如今唐太太带着儿子亲自来看，她哪还允许女儿不守规矩的胡闹。

还是唐太太闲聊说起来，她庶子也到了相看的年纪，只是不知道找个什么样的人家好，县太太一想就想到了明琼，家里虽是商户出身，可强在哥哥有个功名，最要紧的是同芸姐儿一起长大，知根知底，若是日后能做妯娌，也不怕芸姐儿被欺负了去。

县太太一片慈母心肠，心里知道自己这个女儿从小娇养的天真了，后院的手段是一点没有，遇到个厉害的怕是挟制不了，所以她心里这般思量了一顿，第二天就给明家发了帖子，要领着女儿一起去上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