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三十八章
这事动静虽大,平息的却快,第二天,金氏的令就传了下去,让上上下下的丫鬟婆子再不许提起这事,要是被抓住了,就打二十板子赶出去。
她给继子送小妾,继子却打了她的脸,这样的事从来都是下人们的谈资,金氏心里明白,几个婆子要是聚在一起打闲篇,嘴里再说不出好听的,她本来就因为这事生了一肚子气,再不想听见揶揄她的。
她不许别人说,自己却也忍不下这口气,看着媳妇来请安,歪在榻上,脸上要笑不笑地说道:“大郎媳妇倒是个好运的,我过去还以为大郎和他爹是一个脾性。”
这话是刺银珠,可旁边侍奉着的孙姨娘和周姨娘心里也不舒服,明老爷是个什么样的人,家里哪个不知道,若不是他贪女色,尉氏怕是去不了那么早。不论是正室还是姨娘通房,伺候个朝三暮四的男人总是不太舒心。
周姨娘性子懦弱,听了这话连头也没敢抬。孙姨娘却笑了起来,她女儿没嫁的时候她都和金氏掐过几场,现在女儿都嫁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大爷不像,还有二爷呢,奴瞧着家里的爷们和姐儿们,就二爷和老爷最像呢。”
金氏听了这话,脸子顿时撂了下来,她自己选了个花心的,再不想让儿子跟着学,从小明梁身边就没有太过貌美的丫鬟,都是打扮的朴朴素素,要是再能和明老爷一样,那她这做娘的岂不是白费了一番苦心。孙姨娘这话表面上是拍马屁,其实和指着她脸骂也差不离。
银珠稳稳坐在下面喝茶,柳七那事金氏憋着气想找人打官司,她实在是没兴趣掺和进去。上面敲锣打鼓你来我往,她全当没看见,拿起一块山楂卷,用帕子托着,仔细地吃了起来。
厨房现在再不敢轻慢,但他们院里的吃食比着金氏院里的还是差着一点。银珠每次来正房请安,都要吃上几块点心再走,左右耳朵已经受了金氏阴阳怪气的苦楚,肚子可不能再吃了亏。
金氏狠瞪了两眼孙姨娘,却说不出难听的话,总不能辩驳自己儿子和明老爷一点都不像,她再不搭理孙姨娘,往儿媳那边一瞅,见媳
妇只顾低头吃点心,眼风都没扫过来一个,更是生气,语气也硬了起来:“我乏了,都回去吧,红果,把这碟子点心给大奶奶包起来,好歹也是举人娘子了,若是喜欢,吩咐厨房做才是。”
银珠挑眉一笑,什么话也没说,告辞退了出去,倒是后面跟着的孙姨娘还扯着周姨娘的袖子,刚一出门就笑了起来:“看她那个样子,可不是生气?”
周姨娘的脸都叫孙姨娘给吓绿了。她赶紧回了自己院子,见女儿正在做绣屏,小小的一架,选的一甲一名的图样,为的就是恭喜哥哥高中。明琼绣工不算好,芦苇已经绣得了,鸭子却只绣了一半,见着周姨娘进来,抬头笑道:“姨娘看看,我这绣的可还行?”
周姨娘坐在一旁,看着女儿就想劝她,她这辈子软惯了,对着明琼更是说不出重话:“姑娘亲近大房是不错,可这家终归是老爷太太管,也不必十分亲近才是。”
金氏是当家主母,将来明琼的婚事还是要她来过手的,明珍的婚事虽然被大房插了一手,没填给别人家做继室,可在周姨娘的心里却是实打实的低嫁了,明珍还比明琼貌美的多,到明琼这里,还不知道能许配给个什么样的人家。
明棠考上举人,哪怕再往上考,毕竟也只是哥哥,金氏那边要是动一动手脚,明老爷再不给做主,还能指望明棠为了个庶出妹妹和家里翻脸不成。现在金氏看大房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再和那边走得近,万一被她记恨上,可不是耽误女儿的前程。
周姨娘一肚子苦水无人诉说,明家家里人口算少的,可派别却多的很,过去金氏为大,压的谁都抬不起头来,结果原配嫡子中了举,大房也起了势;还有孙姨娘,她本来就不是个安分人,现在无事一身轻,在旁边三言两语的恶心人也是有的;连着明老爷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未必没有旁的心思。
只剩她们这个院,人微言轻,处处低头,上头跺一跺,底下的蚂蚁可不就要遭殃。
明琼正绣的开心,听见周姨娘劝她,不耐烦地甩了一下头:“姨娘也太小心了,哪有哥哥有了大喜事还避着的道理,就是太太也不能挑这个理。”
“姑娘如今大了,
也该为自己的事用用心,”周姨娘苦口婆心,生怕明琼意思转不过来,“将来你的婚事,还得太太做主呢。”
明琼最听不得这些话,把手里的针在那绣件上一插,眉毛都竖了起来:“姨娘说的这是什么话,太太什么脾气姨娘不知道?你把心掏出来她也未必能多看我两眼,大姐姐的婚事如果不是哥哥嫂子好心,早就嫁到那边去当填房了!”
说的生气,觉得这屋子也待不下去了,立起来就往外面走,周姨娘急着追她,明琼立住了还是鼓着气:“姨娘跟着我做什么,我要去瞧嫂子呢!”
银珠正在房里写礼品单子,金氏自来不肯替大房出力,明棠屋里的谢礼倒一直是他们自己办的。这时候看见明琼脸上带着点怒色地进了门,倒放下笔笑了一笑:“二妹妹这是怎么了,脸拉的比那外头卖的烧饼还长。”
明琼气呼呼地坐下,秀荷赶紧泡了茶上来,又端上来一碟子马蹄糕和一碟子芝麻饼,见明琼端起杯子一气喝了,抿了嘴笑了一笑,又添上一杯,然后把屋子里的小丫鬟叫了叫,俱都出去守了门。
“这是你哥哥外面买的点心,据说比家里做的还好吃些,你也尝一尝,”银珠笑眯眯地指了指盘子,“得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还要这样生气?”
明琼拿起一块芝麻饼,比棋子大两圈,咬一口里面是云腿馅的,倒是又酥又鲜:“哪有什么事,不过是我姨娘又唠叨我。”
她虽和周姨娘闹了脾气,可是叫她把这事往外说,那也是不肯的,一时气愤走了来,坐下喝了一杯茶,倒没了话说:“我正给嫂子绣小屏,被姨娘说的心里烦,就到嫂子这里来了。”
银珠微微一笑:“可是二妹妹的绣工惹了周姨娘的眼,所以说你了?”
“可不是,我姨娘觉得我糙手糙脚,再不像别家的小娘子,”明琼接了银珠的话头,顺势把这事翻了过去,“其实别家小娘子,手艺也没那么好,就我学里,芸姐儿也不会绣呢。”
芸姐儿说的是县老爷家的小姐,明琼去的学里,就是县老爷为着她读书办的。她虽还有个弟弟,却是庶出的儿子,县夫人再少花心思在他身上。芸姐儿是长女,又是县夫人唯一的
女儿,被父母两个爱的如珠如宝,哪里用得着她做什么,给县老爷缝个荷包,他都能乐上几天。
银珠再不好说明琼不好跟芸姐儿相比,她微微一笑,把话跳了过去:“我都忘了你和县老爷家的小姐玩的好,倒是帮我看看这礼单子,可是合他们的意?”
给县老爷送的礼明老爷早就叫石家的领着明棠去选好了,可给家眷们的东西却要银珠自己来挑。明琼也不推辞,接过来细细看了,面上露出了个笑:“嫂子这礼没什么不妥,只是芸姐儿最爱藕荷色,嫂子给她添上两匹这颜色的纱,她心里就高兴了。”
银珠连忙提笔加上,县夫人喜欢什么好打听,闺阁里的小娘子爱什么却不轻易透露给别人,她想了一想,多问了明琼一句:“二妹妹可要些什么,我给二妹妹也加一份,去了学里也好散散礼。”
明琼抿着嘴一笑:“咱们家有喜事,她们很该给我送些礼呢,我还自己破费,上次哥哥考了秀才,我就做过一回东道,这次怎么也该吃她们一杯。”
银珠一听,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那时候倒是该给你在家里摆个宴才对,哪有叫妹妹花费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