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三十七章
明棠哪里管什么名声不名声的，因为母亲尉氏的缘故，他平素最厌的就是房里这些莺莺燕燕。现在金氏又送个丫头过来，还梳起了妇人头，简直是往火盆子里倒油，没爆开已经是好的了。
“咱们的名声有什么不好听的，难不成老子给儿子房里塞小老婆这名声传出去就好听吗？”他冷哼一声，脸上的神情倒像从前，一个眼神扫过去周围丫鬟婆子俱都低了头，“正房要是知道好歹，咱们把她送回去谢咱们还来不及呢。”
银珠眉头微微一蹙，柳七也确实不能在留在院中了，本以为她是个老实规矩的，大不了留上几个月，找个理由打发出去，两边面子都好看，也不耽误她寻摸人家，现在一看，竟是真真有当姨奶奶的心思，在这里又哭又闹，连点子体面都不顾。
她轻轻叹口气，吩咐了人来：“既这样，我把她领上去回了太太，怎么说也是上面赏下来的人，总不能一声不吭的撵出去了。”
柳七一听这话，抱着柱子就不撒手，丫鬟出去了也是配小厮，她这样身子不健壮的，配也配不到好的，可若跟着少爷，以后当个姨娘，那才能有好日子过。她红着一双眼睛，一张嘴就滴下泪来：“大爷难道不可怜可怜我？”
“还不快把她带着去太太屋里？连点章法都没了！”明棠并不理她，冷着脸朝左右说一句，自有人把柳七制住，他扭脸看了看银珠，见她皱着眉头，心里又恼她不识自己的心，又怕她因为这事不舒服，虽然明白她一个做媳妇的不好违了公婆的意，可说出话来还是硬邦邦的：“我带了去就行了，你歇着吧。”
银珠一听明棠说话这语气，知道他这次不痛快的狠了，当着人也不好安抚他，只能扶着秀荷跟在后面，再怎么样，也不能让明棠和金氏真吵起来。
金氏已经卸了钗环，今天明老爷宿在她这里，俩人心里都有乐呵事，吃饭的时候还喝了两杯，这时候明老爷已经微醺，由着小丫头给他洗脚，看金氏褪下手上的金镯子，还笑了一笑：“也是时候添些新首饰了。”
金氏听了这话脸上露出个笑，还未
答言，前头小丫鬟就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大爷来了，说是要见太太呢。”
“这都多早晚了，还见什么，连点规矩都不懂，”明老爷皱了皱眉，这个大儿子还是野了些，“叫他明天再来。”
那小丫鬟出去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又跑了回来：“大爷要见太太，还说若是老爷在，就一并见了。”
明老爷眼睛一瞪，差点把脚盆踢翻，金氏看了看他的脸色，笑意盈盈地说道：“说不准是大郎有什么事呢，那孩子自来不爱往我这里来，你再发脾气，越发和我生分了。”
说着叫白桃松松给自己挽了个发髻，又换了一身外衣，打发人给明老爷擦脚：“若是有急事，不见他可不是耽误了？”
明老爷心气不顺，出去一看自己大儿子冷着一张脸，还没等他说话就先骂了起来：“往日不见你多来和你母亲亲近，今天这都什么时辰了，还跑来扰人？”
明棠冷冷一笑，若是在从前，明老爷在他面前说金氏是他母亲，他不啐上一口才怪，现在娶了亲，媳妇又在背后站着，倒把这乖戾的脾气收了一半，虽然是收敛了，可还是没有什么好脸色：“我不同太太亲近，太太倒是想着我，我都没说要纳小就往我屋里送人，只可惜我却没那个想头，现在把人带过来，不用再往我那送了。”
说着让两个婆子把柳七推了上来，她折腾了半天，一头头发早就乱了，脸上哭的一片白一片红，嗓子都哑了几分：“老爷太太，我是大爷的人啊！”
明老爷是知道这事的，只是今天才见到这个金氏给明棠挑的房里人，他自己那时候就不喜欢这样娇弱的，见柳七这细伶伶的手腕，窄窄的一张小脸，心里先不乐了起来，看上去就不像个多子多福的样子。
况且一个下人，主人还没说话，倒是先自己嚎啕了起来，左看右看也不像个有规矩的，这样的人放在儿子屋子里，怪不得他大晚上找了过来。
明老爷这边上下打量，金氏那边却快嘴吩咐了起来：“大郎这是怎么了？这孩子是不合你心意？红果还不快扶她起来，左右是你的人了，不合适叫媳妇再□□就是了，这样绑着来叫别人看见还以为是怎么了。”
红
果听见了就要去扶，被明棠一眼瞪了回来：“太太这话说的可不妥，什么叫左右都是我的人了，我今天回来见了她第一面，连一个指头都没碰就给太太带回来了，我屋里再不需要这样的丫鬟，她又不肯规矩出去，自然得绑了来，省的多留上一刻，日后有心坏的泼脏水。”
这话说的是一点脸面都不留了，金氏被明棠这一顿说的脸青青白白，唇一咬就似要对着明老爷淌泪：“可是我办事办差了，想着大郎屋里人少，才挑了一个送过去。不成想竟没可着孩子的意。”
明老爷本来还嫌弃柳七生的太单薄，不是个好生养的样子，心里埋怨金氏挑的人不好，可听了明棠这一番话，又看金氏红了眼圈，反口又教训起了他：“你母亲是为了你好，就算不喜欢，养着就是了，跑来问话哪里有个小辈的样子！”
明棠冷冷一笑：“往小辈房里塞丫鬟，难道就有个长辈的样子？”
明老爷听了这话气的要打，举着个手半天没拍下去，儿子已经成了亲中了举，个子比自己还高出一截，小时候打他且要闹上好一阵，现在要打他，怕是他反过来动手也说不准。
明棠并不搭理，行了个礼就带人走了，金氏见他一走，瞬间泪就落了下来，她再没想过明棠居然敢直接来闹，心里早就啐了他百八十口，可脸上还是一丝不露：“可是我事情办差了，竟没有合了孩子的意，倒惹的大郎怪我。”
明老爷脑门上的青筋突突直跳，这个儿子和自己脾性一点也不像，长大了越发不把自己这个做父亲的放在眼里了，他心中气愤，搂了金氏安慰道：“你莫管那畜生，翅膀长硬些就连他老子都不放在眼里了，成什么体统。”
金氏还是垂泪：“本来是想着有个通房伺候大郎，叫大郎媳妇腾出手来学着管家的，现在大郎心里有嫌隙，万一他觉得我是在磋磨儿媳那就更不好了，本来好好一桩事，怕不是得往后挪。”
明老爷一听这个，倒是又想起来把田地放在明棠名下这事，他做生意起家，再没有有便宜不占的时候，况且他心里清楚，明棠再不会贪这些，他又还在，放在谁哪里都是公中的钱。
儿媳学不学管家倒是不要
紧，说不准将来儿子再往上考考，搏个官身就一起出去了，而且金氏尚且年轻，管家并不费力，这么一琢磨，倒是抚了金氏的背安慰道：“这算什么大事，我过去只是怕你累着，现在他这样不知道好歹，还叫媳妇顾着他就是。”
金氏听了心里一沉，明老爷这两句话不痛不痒，摆明了不会为了个丫鬟和自己儿子斗气，她暗暗咬了咬牙，好歹管家权分不出去，闹这一出儿也不算全无收获。
她拿帕子抹了抹，把眼泪收了回去，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柳七，对着明老爷做出了一副贤惠模样：“来人给这丫头两吊钱，还把她送回原来的地方，可怜见的，没想到大郎居然不喜欢。”
柳七灰白着一张脸，她刚想出声，旁边扶着她的婆子就狠掐了她一把，连拉带拽的拖了她下去，柳家还做着出个姨奶奶的美梦呢，不想一天不到，女儿就被送了回来。
柳七她娘一见面就惊叫起来，连忙把女儿半扶半抱的进了门，柳七她爹接过那两吊钱，搓着手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怎的回来了。”
送柳七回来的婆子早就乏了，不愿为这事再费功夫，听了这话哼了一声，脚下不停，说了一句就往外走：“大爷不喜欢呢，可不就回来了。”
屋里柳七哭的肝肠寸断，柳七她娘急着就想翻看她：“你可是，可是和大爷成了？”
柳七只哭着摇头，明棠连个头发丝都没碰她，柳七娘见她这样，又见她里衣整整齐齐，拍着大腿也裂开嘴哭了起来：“我的姑娘怎的这样苦命，好不容易能攀个高枝，还摔下来了。”
听的柳七爹赶紧让她悄声，女儿没被主子看中，总归还是要嫁人的，这般吵嚷下去，以后还能有什么好。
银珠跟着明棠回去，见他板着张脸，一路上气呼呼的，倒有几分想笑，等回到屋子里，把底下人一打发，看明棠只歪在床上不说话，坐在他旁边拉起他的手：“你还生我气呢？”
明棠自然是生气，按他的想法明珠很应该把人直接打出去。他抬头看她一眼，一双大眼睛盈盈地看着他，心里软了几分，嘴上话说的还是硬邦邦：“你倒不知道我的心，自己大度了，把这样的人都放进来。”
“我怎么不知道你的心，若是不知道，我还能把这丫鬟好声好气的收下不成？”银珠露出一个笑，“我知道你必定不会收了她，原想着当个普通丫鬟，也不算驳了老爷太太的面子，不想她不愿意，你也不愿意，倒叫我做了错事。”
明棠哼哼两声，他知道银珠的脾性，必不肯把事办的莽撞：“以后再不许叫这样的人进门来。”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搂上了银珠：“旁的女人我再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