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女人心
翌日晨，朝堂上除了处理一些日常政务外，主要就对冉闵的回复做了讨论，大家的思想高度一致，应当对其予以严词拒绝，就连正式书面回复也免了，因为大家认为双方关系并不对等。客曹尚书王濛领命，回去安排人将大晋的答复通知冉闵来使。
散朝后，迈着四方步的陈列正缓步向值班房走去时，被后面的谢据喊住。
回头看时，谢据远远地躬身道：“司空，太后有请。”
“哦，我马上过去。”说罢，陈列又拐了个弯儿向广华宫走去。
进的宫里，陈列向帷幔后的褚蒜子跪倒，“臣参见太后千岁、千千岁！”
“免礼，司空请坐。”
“谢太后！”
“昨晚见了冉闵的来使，可有何斩获？”
“回太后，臣在咸康七年五月北上宣慰时曾与冉闵有过一面之缘，加上臣好友段氏鲜卑公主嫁与冉闵，所以劝蒋干回去说服冉闵及段乞丽臣服与我大晋——”
“我呸……”褚蒜子清啐了一声，打断陈列的话，道：“说实话吧，小六子，你昨晚是不是允诺他们要出兵帮助了，而且还是私自想用弋阳郡、庐江郡的兵？”
陈列虽然有点吃惊，但并不慌乱，他咧嘴笑道：“禀太后，那都是假意承诺，臣不经圣意裁决，绝不敢动一兵一卒的。”
“你还给了那个蒋干一封信，是不是？我告诉你，小六子，有人告你私通冉闵，出卖大晋利益，怎么办？”褚蒜子质问道。
“啊……这哪有此事啊，太后不要相信那些小人造谣生事。”陈列心道，嘿嘿，这个韦续，我早知道他是司马昱的人了。
“唉……”褚蒜子轻叹了一声道：“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但你行事能不能不授人以柄？总是大大咧咧的，这样下去会吃亏的。”
“太后，臣确实给了蒋干一封信不假，但我是有意图的。”陈列盯着帷幔后的褚蒜子，神情庄重地道。
“什么意图？能否告诉我？”褚蒜子柔声道。
“当然可以，但太后就不要再告诉第三个人了，我恐传出去对我的计划有所妨碍。”
“好，我答应你便是。”
“臣和那李农有不共戴天之仇，他屠杀我邾城将士四万余人，这个仇我发誓要报的。”陈列一改那标志性的憨笑，脸上浮现出了狠厉之色，连褚蒜子看了都觉得这个熟悉的面孔有些陌生了。
陈列接着道“现今中原大乱，石赵势衰，而李农投靠冉闵，臣又不能亲率大军北伐，再见李农还不知何时？不得已出此下策，还望太后见谅。臣的复仇之心从未熄灭过片刻，臣晚上睡觉时经常梦到袁真、毛穆之、段氏七人、李阳等人的身影，夜不能寐，寸心如割。”
说着，陈列已是眼眶湿润，声音有些哽咽。
他两手撑住膝盖，低下头来，肩膀微微抖动。
良久，继续道：“臣到过石赵，也研究过他们这些人的性格、身份，冉闵此人勇猛过人，但心性狭隘，凶残多疑，我想他和李农之间的关系是微妙的，既互相利用又互相提防，所以修书一封让蒋干带给李农。而且，臣模仿了李农的笔迹，写了一封他与臣素来交好的密信，故意装作酒醉抬杠，给蒋干看了。”
褚蒜子心中暗道，以陈列家学渊源的书法水平，模仿别人笔迹那是小菜儿一碟的。
陈列继续道：“如果臣猜不错的话，蒋干回去之后必会将此信先呈给冉闵看，而冉闵也必会对李农下手。按臣的预期，结果不仅是我为邾城手下报了大仇，也为令尊褚老大人报了仇，以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最后，冉闵自然也会实力大减，对我大晋将来北伐有益无害。”
褚蒜子听完，心中大为感动，是啊，老父亲褚裒北伐不就是败于李农之手嘛，难为陈列还能想着我爹。
沉默了片刻后，她柔声道：“不管怎样，我是信任你的，也会支持你的，但你莫要怪罪于司马昱，他这人对谁也不放心。”
“臣明白，这又不是第一次了，请太后放心，为了陛下和太后，臣会竭尽全力，不死不休，这点事算的了什么？”陈列躬身道。
“我知道把你圈在朝堂上委屈了你，也知道没有人比你更适合率军北伐，但现今朝堂就是这么个情况，你还要再忍忍。”
“臣，谨遵太后之意。”陈列心道，桓温如果北伐成功，他会更加凌驾于朝堂之上，殷浩北伐，难免走了褚裒的老路，肉包子打狗，走着瞧吧。
褚蒜子展颜一笑，岔开话题道：“我听陛下说，他在国子学和你们家小鹰儿相处的不错啊。”
“哈哈，臣子顽劣，好动，还望陛下能多担待一二啊。”陈列想起自己的宝贝儿子来，也是开心地笑了起来。
“我看过他们的作业，小鹰儿写的最好，你好好教导他，将来陛下亲政，还得需要得力亲信啊。”
“臣定当不遗余力，教诲陈氏晚辈，世代效忠陛下，效忠大晋。”
“嗯，我准备了一些南洋进贡的沉香和补品，你带回去给陈老夫人和两位夫人。”
“臣代家人，谢过太后。”
邺城，承明殿上，冉闵单独召见了刚回到邺城的蒋干。
冉闵坐在昔日石虎的龙座上，一只手抚摸着御案上的玉玺，看了看丹樨下跪着的蒋干，咬牙怒道：“晋室这帮废柴太无礼，连信都不回，等朕灭掉石袛等人，即刻挥师南下，荡平江东。”
“陛下明鉴，他们对建立大魏颇有非议，觉得我们应该称臣才对。”蒋干站起身来道。
“哼，没有他们，难道朕就统一不了北方了吗？现在石家只剩下石袛的襄城、石琨的冀州，灭了他俩，其他势力也就分崩离析了。”
“不过……”蒋干欲言又止。
冉闵对蒋干白白跑了一趟心生不满，但他压抑住了情绪，毕竟是自己的心腹之一。
“你有话直说，干嘛鬼鬼祟祟的？”
“我想单独向陛下奏禀……”
“你们都退下吧。”冉闵屏退了左右伺候的宦官、宫女们。
空空荡荡的大殿上只剩下了他们俩。
蒋干向丹樨汉白玉台阶上走了几步，来到冉闵身旁，附耳轻声道：“陛下，我见过陈列了。”
“哦？你是怎么见得，单独吗？”冉闵有点意外，没想到这个没用的蒋干，还能有点意外收获，陈列虽然是东晋第四把手，但也是朝廷中央排名靠前的位置嘛。
“是陈列以私人身份见的我，在东晋驿馆里和我吃的国宴。”
冉闵一听蒋干此言，感觉陈列还是蛮重视蒋干的，不，是重视我的使臣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