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老苻洪
“嗯,这也是老成谋国之见。”苻洪嘉许地看了鱼遵一眼道。麻秋心想自己也得说两句了,他站起身来躬身道:“殿下,末将有不同意见。”
“麻将军请讲。”
“末将刚从长安过来,以末将愚见,冉闵、石祗正在相持对峙,中原之乱短时间内难以平定。我们不如先攻取关中,那里现在属于真空地带。关中南倚秦岭山脉,渭河从中穿过,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四面都有天然地形屏障,易守难攻。现只有大赵的车骑司马杜洪万余人把守,唾手可得。等到殿下大业的根基稳固以后,再行东进争夺天下,逐鹿中原,到那时谁敢与殿下为敌?”麻秋侃侃而谈。
这是个战略性的大转移,是个大命题,超出大多数人的思想范畴内,众臣都陷入沉思中。
良久,雷弱儿站起身来躬身一揖道:“殿下,我觉得麻将军说的很有道理,关中以前就是我们的老家,现在既然兵力薄弱,我们如果不趁此机会夺取,或者大晋桓温麾下司马勋部,或者铁弗匈奴刘务桓都在其周边,甚至连姚弋仲都有可能率先夺取,到时候这个广大地域可就很难再拿了。”
苻洪厚重的大手重重拍在了桌案上,他站起身来大声道:“好!麻将军和辅国将军之言甚合孤意,就这么决定了,事不宜迟,各部皆去准备,三天后兵发关中!”
“臣等,谨遵三秦王命!”
晚上,回到家中的麻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他本来也不是个安分之人,只是苦于手中没有像李农、姚弋仲、苻洪等人自己有自己的子弟兵,只得拼命讨好石虎,以此立足于石赵朝堂。适逢天下大乱,他也有自己的政治野心,他觉得可以冒一冒险,冉闵可以,我怎么就不可以呢?
虽然我老麻,在辽东被十几岁的慕容恪打,在邾城被十几岁的陈列虐,还在凉州被那个儒生谢艾屡次击败,但是,我的战斗经验还是在的,拥兵自重,守护一方还是绰绰有余的。
现在老苻对我倍加信任,我何不趁此机会铲除他和他的子孙们,自己带着氐、羌等族十五万大军进取关中,称王独霸一方呢?
想到这里,麻秋眼前仿佛已经出现了自己在长安未央宫登基,百官俯首的场面,激动地他越发睡不着了,起身拿起佩剑在院中耍了起来,边考虑该如何杀掉这个老氐人苻洪。
翌日晨,麻秋根据昨天的命令来到军中,指挥部众收拾行囊,备车装载粮草辎重,准备西进关中事宜。
晌午时分,麻秋匆匆骑马来到枋头府衙大堂,见苻洪正在看挂在墙上的地图。
他躬身一揖到地道:“末将参见三秦王殿下!”
“哦?老麻啊,来来来,过来看我们的进军路线是南下至濮阳然后西进至弘农郡(今河南三门峡市)渡过黄河,还是在濮阳直接渡河,西进至商洛地区进攻长安?”
“殿下啊,两日后才行动呢,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要先到濮阳的。末将前日打了几只野味,想请殿下移步寒舍,小酌几杯,尝尝新鲜,再慢慢讲讲关中现在的形势,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麻秋一脸轻松地笑着说。
“喝酒?哈哈哈,老麻,论起酒量来谁怕谁啊?你还记没记得当年在太极殿,天王宴客,你可是被孤喝趴下了。”苻洪放声大笑道。
“末将自知不敢比殿下酒量,小酌,小酌而已,主要是谈关中嘛。”
“狗屁小酌,喝酒就得放开喝,走,去你那里,我们痛痛快快喝上一场!”
苻洪虽然是胸有大志,老谋深算,但骨子里还保留着少数民族古老的干脆爽朗风格。
坐在麻秋家里,左手拿着烤兔子腿,右手端着酒杯和麻秋以及另外几个大臣推杯换盏,痛饮起来。
酒至半酣,苻洪突然感觉自己腹中不适,起初还能忍一忍,但时间一久,越来越痛,痛的当场满地打滚,他想到今天早晨也没有吃什么特别的早餐啊,怎么会如此之痛?
经验丰富的老革命家苻洪马上想到了麻秋,他在地上打滚时用眼角扫了一下麻秋,只见麻秋变成了左中右三个头,正低头看着他打滚,一脸的奸笑,还在说,要不要紧?要不要紧?
苻洪马上确认自己是中了麻秋下的毒了,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鸠毒吧,而且在酒精的作用下,毒药挥发的速度很快。
但是,苻洪虽老,他毕竟戎马一生五十载,身体素质和生命力那是强于常人太多了。
他忍着剧痛爬了起来,踉踉跄跄地向麻秋家门外走去,麻秋目瞪口呆,下的药剂量够多,这老家伙还能走出去?这……这该如何是好?因为酒桌上还有几个大臣,他又不能拔剑去杀苻洪,只能眼睁睁看着苻洪出门而去。
回到枋头府衙,苻健已经从军中回来,见父亲进来正要禀报大军的准备情况,见父亲一进大堂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捂着肚子慢慢躺倒。
苻健大惊失色,忙问道:“父王,你这是怎么了,来人,快传军医!”
在军医的推拿治理下,再喝了点水,吐了一些,苻洪渐渐清醒过来,他微眯着老眼对苻健说:“我中了麻秋的毒了,没想到我待此贼不薄,他居然还要害我……”
“啊!是他!当初抓他时我就看此贼不像是个忠臣良将,父王稍等,我去杀了此贼!”
苻健说罢,带领人匆匆来到麻秋府上,见麻秋还在那跟几个大臣饮酒,他二话不说,直接命士兵将麻秋捆了起来,带到院中,双手举起长刀,狠狠地剁了下去……
待苻健回到枋头府衙,苻洪已经奄奄一息,身边有苻雄、苻苌、苻靓、苻生、苻坚等子侄围绕在病榻前。
见苻健进来,苻洪强打精神睁开眼睛,拉着苻健的手有气无力地道:“我所以未入关中,以为中原可定,今不幸被麻秋竖子所害,心中甚悔啊,咳、咳。”
苻健含泪道:“父王,您要不要休息一下再说?不急的,等您病好了再说。”
苻洪摇了摇头继续道:“建业,你好好带着弟弟和子侄们,立即抓紧时间入关,中原大局非你们兄弟能定的了,先在关中奠定好我们家的基业,再徐图中原……”
说罢,苻洪闭上了他黄色的老眼,两滴老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神龟虽寿,犹有竟时;
腾蛇乘雾,终为土灰。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盈缩之期,不但在天;
养怡之福,可得永年。
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正如曹操诗中所写,神龟也有死的时候,腾蛇也会入土,人的寿命长短,不是老天决定的。一代枭雄苻洪,好不容易盼到石虎死了,他有多少大事要办,竟然死在了常败将军麻秋手里,相信他在地下也会咏歌怅叹自己死的不是时候。
苻健见父亲已经断气,站起身来,擦干眼泪大声对众人道:“我们明日即起兵西进关中!”
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
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
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
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