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石赵亡
你可能在现代社会听到汽车鸣笛，可能听到工地机器，可能听见邻居噪音，但你绝对不会想象到这种声音，城内是惨叫声哀嚎声，城外是野狗、豺狼、秃鹫、乌鸦……野兽的狂欢声，整个冬天它们都未进食了，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反差如此之强烈，持续月余，是个正常人也就崩溃了。邺城的胡人被杀的差不多了，各地臣服于石闵的郡府县也纷纷传来喜报，奏称杀胡的数量一个比一个高。
但是，石闵还没有打算收手，他已经停不下来了。
石闵亲笔写了几十封信，要求石赵境内所有军队彻查军中胡人，一经核实身份，杀无赦！
于是一个军营中的生死弟兄，昨天晚上还一起喝酒，勾肩搭背，吹嘘战绩的战友，第二天早晨就成了生死对头，只要是你眼窝深一点，眼睛鼓一点，鼻子高一些，胡子密一些，都被揪出来砍头了。
这就违背了石闵的初衷了，他还是强调核实身份的，命令一级一级下达到基层，就变了味。但是这一切也源自于他的一时兴起，石闵成为了公元350年的灭绝师太。
这一年是石虎死去的第八个月，他和叔叔石勒拼死打下来的中原大地，几个月就变了天。
两年前，石虎问大和尚佛图澄，我朝能得多少年？大和尚道：戊申岁祸乱发，己酉岁石氏当灭。我在还未乱之前，先化去了。
这一年正好是永和六年的己酉年。
正月二十，石闵想从二十多年的石赵根深蒂固思想上彻底消除石氏，他运用了一个古往今来最有效的办法，封建迷信。
以谶文中有“继赵李”的字样为托辞，更改国号为卫，改自己为李姓，实行大赦，改年号为青龙。
我本姓李，但迫不得已改姓石，天下人看清楚了，继承赵氏的是姓李的，我不就是带领你们推翻了赵氏的人嘛，那我就是这个姓李的了！
既然是公开推翻大赵了，那也就没有什么观望了。
陈列的多年好兄弟汝阴王石琨在自己的根据地冀州第一个起兵了，他率领跟随夔安在弋阳大战陈列的张举，在邾城跟随蒲洪围困陈列四个月的乌桓族王朗，举兵七万，进攻邺城。他们以前不是朋友，也没有交际，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大家都是胡人，当然要去讨伐石闵的嗜血暴行。
当大军浩浩荡荡来到邺城城外时，已是天黑，石琨命众将回到各营做好防守，稳扎稳打，传报新兴王石袛一起来邺城困死石闵。
但是石琨万万想不到的是已经兽性大发的石闵，并不给他安营扎寨的机会，他从连日屠杀中还没有走出来，正热血沸腾地亢奋着呢，不等李农诸人劝阻他，他右手戟左手矛，跨上赤朱龙已经带领一千多骑兵杀出城去。此刻的石闵就算是一个人，他也会冲向城外黑压压那一眼望不到头的石琨大营的。
他应该是个不善言辞的人，战前都没发表过一个慷慨激昂的演说，就这么跑了出去。
晋人石闵带着一千多纯种晋人骑兵，犹如离弦之箭一般杀进了敌营。
看着如同一股旋风刮来的石闵，最先领略到死亡气息的是羯人前排士兵，石闵马到之处，矛戟飞舞，风驰电掣，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到“噗、噗、噗”不绝于耳，身边的战友脑袋瞬间飞上了天空，然后带着血液重重地砸了下来，砸进了厚厚的雪地里，他们的面目已经无影无踪了。
在杀红了眼的石闵眼中，这些无边无际涌动着的人头就像是夏天地里的西瓜没有什么区别，要不就是赤朱龙踏碎，要不就是他斩断，神挡神完，人挡人死！
羯人看着这个疯子，曾经是自己人，而且曾经是自己的领导，带领他们杀遍中原大地，他面对敌人横扫千军如卷席，而现在是来杀自己人了，心里的落差和恐惧已经弥漫全身。
大家纷纷后退，身后的一千骑兵看着神勇无比的石闵也就无所顾忌了，老大都如此不畏生死，我们也豁出去了。
如此一千疯子很快的就冲击到了石琨的中军，阵脚大乱，这个场面就像是一只牧羊犬赶着群羊进羊圈，一个农民赶着鸭子回巢笼，奇迹诞生了，就连当年陈列邾城一千人对麻秋两万人，也没有杀出来的勇气，但石闵做到了。
此仗石闵率部砍杀了三千多羯人部队，石琨等率军退去。
石闵在五千年的中国历史中，他是少有的纯爷们儿，他是那个时代中原大地上最强的那个男人，也难怪段乞丽能死心塌地的爱上了他。
击败石琨后，石闵并没有休息，隔日，他与李农带领三万骑兵到距邺城四十里外的石渎，
去讨伐单独来的张贺度。
幽州刺史，平北将军张贺度，当年放走陈列，燕山脚下和石宣一起差点杀掉陈列的张贺度。
因犯了好多次错误，石虎并没有降罪于他，感怀圣主隆恩，他跑到了石闵的眼皮子底下，就像一只蚊子，既不攻击，但也不放弃。
石闵难能容忍一只蚊子在卧榻周围嗡嗡嗡，打死再好好睡一觉。
大军出征后，那个被囚禁的石鉴感觉机会来了，虽然石闵把国号由赵改为卫，但他还是大将军，而他石鉴还是名义上的精神领袖，他还是大卫政权的首席执行官。
不得不说石鉴是个具有小的聪明人，他善于利用人，善于找机会。
只可惜一点，他不是个具有大智慧的政治家。
他的艰巨任务皆所托非人，如石苞等，如石成等，如孙伏都等，都是平庸之辈。
今天他决定再次孤独一掷，他把他的亲信宦官杨环叫了过来，咬破食指写了一份血书，让他速去滏口找抚军将军张沈，命张沈联络黎阳的建义将军段勤，桑壁的宁南将军杨群，征西将军阳城的刘国，陈留的右将军段龛等，赶快来勤王。
很遗憾，他这一次又用错了人。
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你都身陷囹圄了，能通过一个阉人去翻盘吗？
杨环拿着石鉴的血书并没有出城到滏口（今河北磁县）去，而是一拐弯又去了武德王府找了王妃段乞丽，他不会错过这个向石闵邀功的机会，更加想再见一面倾国倾城的段乞丽。
从后院出来的段乞丽，看到了大堂上等候着冻得瑟瑟发抖的杨环，满面春风的笑道：“杨公公，你有这么冷吗？”
她一袭粉衣，模样端庄之中透露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妖媚之感，青丝披落，仅仅用一条粉色的发带系着，粉色的彩衬，肌肤透着一股淡淡的洁白，煞是美丽，凤眸潋滟，可夺魂摄魄，荡人心神，唇若点樱，引人无限遐想。
杨环咽了口唾沫，稳定心神，眼神迷离不敢直视，低头喃喃地道：“禀王妃，陛下派我去滏口传诏，令张沈等人趁武德王大军征战张贺度，迅速起兵，攻占邺城。”
虽然他说的声音不自然而且很低，但听在段乞丽耳里那无疑是个晴天霹雳！
她暗叫侥幸，幸亏眼前这个色眯眯的宦官，要不然，邺城就完了。
段乞丽抿唇笑笑，睫毛扑闪扑闪地望着杨环，调皮地道：“杨公公，你别骗我了，陛下哪会下如此诏书，武德王是在为他征战啊。”
杨环急道：“王妃啊，我这里有陛下的血书为证！”说着，他从袖子里掏出了石鉴的血书，上前两步，躬身双手递到段乞丽面前，鼻子中嗅到了段乞丽的体香，心旷神怡，一阵阵的晕眩。
段乞丽拿起血书一看，收起了笑容，手心里布满了一层汗，遂顺势在杨环的肩上擦了两下道：“哎呀，杨公公啊，你对武德王和我的忠心，我们会铭记在心的。”
就这擦的两下，杨环似乎已经感觉到了段乞丽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抚摸，他高兴地又低了低肩膀，躬身道：“那卑职这就告退了。”
“且慢。”段乞丽脆声道，“你现在回哪去？皇宫吗？陛下怎么会放过你？”
“这……”杨环心道自己是鬼迷心窍了，是啊，才出来半个时辰就回去，怎么向石鉴交差？
“杨公公，你稍等，我去更衣，咱俩一起喝一杯，到晚上你再回去，岂不是更好？”她亲切温婉地柔声道。
“这……卑职遵命。”杨环一阵子的激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