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回京
不知什么时候,细雨开始飘洒了起来,像绢丝一般,又轻又细,听不见淅淅沥沥地响声,也感不到雨浇下来的淋漓。“信安的父老乡亲们!我们今天要回邾城了。大家放心,信安还是我们大晋的,王师依旧在这里驻守,你们依然是大晋的子民,朝廷是不会丢弃你们的!”台下一片寂静,只有陈列稚嫩而又尖厉的嗓音,回荡在校军场的上空,真诚中充满强烈的正气。
陈列今天第一次感悟了一个真理,人只有向上爬,只有身居最高位,才能为天下苍生谋取更大的利益,否则,你的远大志向就是虚无缥缈的海市蜃楼。
此刻他想起了一个故事,战国末年有一位青年小吏在上厕所时,遇到了一个瘦骨嶙峋的老鼠,忽然又想起了以前在粮仓里遇到脑满肠肥的硕鼠。青年小吏顿时感悟,厕所里的老鼠即便是再聪明再有能力也只能吃屎,而粮仓的老鼠即便是再愚蠢再没文化也可以吃粮。这位青年小吏就是后来的秦相李斯!
陈列按捺下屈辱和悲愤,抹了一把脸,擦掉的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他举起手中黄灿灿的大砍刀,大喊一声:“开拔!”
王昀和众亭长以及数千百姓齐声大呼:“愿镇北将军琴瑟百年,富贵寿考!”
夜色如水,明月当空,如霜似雪的月辉铺满一带花荫小径,幽静的中院被映照得亮如白昼,院内玉兰、海棠、牡丹,还有紫藤、芍药、玉簪光彩迷离,,香气四溢,扶疏的枝叶间传来凄凄鸟鸣,檐下廊柱间的灯笼高高悬起,灯下虫鸣唧唧,悦耳动听。
陈列站在邾城府衙的中院里,毫无困意。从信安回来已经半月有余,皇上的封赏以及崔起的任命都已收到,但随之而来的还有琅琊王司马岳一封邀请信,他要大婚了,琅琊王妃当然是褚蒜子。
他对着月亮长叹一声吟哦起来:
“别来半岁音书绝,一寸离肠千万结。
难相见,易相别,又是满园花如织。”
忽然前面有人咳了一声,吓了陈列一跳,仔细一听分明是个女子声音,随口就问:“是谁?”
从靠近大堂的游廊柱子后面走出了笑吟吟的段乞丽。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段乞丽蹦蹦跳跳地走过来,一双淡绿色的大眼睛在月光下显得更加清澈,她满脸笑意搭配
在这满园春色中,不像是人,倒像是传说里的花中仙子。
“听说你明天要去建康,带上我呗?”
“额……”
“额什么额?”段乞丽抿起小嘴道:“你忘了你答应过我要带我去吗?”
“是答应过,但此去可能会很忙,不会带你出去玩的,再说啦,很快就会回来的。”陈列解释道。
“没事,我玩我的,你忙你的,咱俩各不相干。”
“这……好吧,但是你不要给我闯祸,那里可是帝都,大人物很多哦。”
段乞丽弯起眼睛笑起来:“放心、放心,陈大将军,听说那里很繁华,我就是去看看光景的。”
“行,明天晌午一起走,快去睡吧,臭丫头。”
“啵,”冷不防段乞丽跳起来在陈列脸上亲了一口,然后跑了,身后留下一串笑声,银铃似的清脆。
陈列望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嘴角浮出一抹略显无奈地笑容。接着又陷入了忧郁中,这一年来的邾城时光,他付出了太多太多,但是最让他不能释怀的就是褚蒜子。为了解邾城之围,他把自己最心爱的女人也奉献出去了。
唉,人家都是有个见利忘义,贪图富贵的丈母娘,我倒好,有这么个一心巴结权贵、利欲熏心的老丈人。也不能叫老丈人,毕竟还未过门嘛……
清晨,校军场操练过后,陈列回到府衙,从信安张貉府上带回来的俩丫鬟他留下用了,一个叫存香,一个叫烟花。从她俩照顾杨嫆来看,干活还是很细心和勤快的,府里有女人真是方便。俩丫鬟早已经给陈列准备好了换洗的衣服和温度适中的洗澡水,然后就是丰盛可口的早餐。
她俩的到来,使得这府衙和北征信安之前的府衙有了天壤之别,以前还是陈列自己洗衣服,跑去军营吃饭。一边喝着小米粥,陈列心想,这种生活会不会思想被腐蚀?会不会习惯了就不再能受得了军营的苦了?自言自语道:
“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语人无二三。
自识荆门子才甫,梦驰铁马战城南。”
“不行,这种生活要不得,成富家公子哥少爷了,哪像个带兵打仗的将军?等回来后再说。”
在中堂吃罢早饭,陈列来到大堂,众人向陈列行过礼,大家坐下开始每早的例会。
“咳咳,”陈列清了清嗓子道:“两个时辰后,我动身回建康,大家看看各自还有什么事情?”
“末将带领西军一定会每日操练、做好防守,不敢有丝毫懈怠。”袁真第一个发言,他现在已经是折冲将军,还封了巴陵县男。
“好,西军就交给你了,我走之后,每天晨会还得继续,由第五护军主持。”
大家躬身称是。
袁真麾下的一万部队暂时驻扎在城西门外和赤壁矶之间,所以简称为“西军”。
陈列看向祝逐,他现在官升一级为六品护军司马,祝逐忙在座中躬身道:“邾城治安和外面探子的工作,末将一定尽心竭力。”
“嗯,”陈列满意地点了点头嘱咐道:“从鹰扬将军的事来看,百姓也都是有血有肉的人,唉,你的工作很重要,防火于未燃嘛,火如果燃起来了,就来不及啦。”
“末将遵命!”
陈列看了看毛穆之,由于信安立了首功,毛穆之晋升为牙门将和袁真已经平级,并赐爵湘南县男,现正是春风得意,他在座位上躬身道:“末将定当把邾城防守好,并每天操练,请镇北将军放心!”
“嗯!好,你的东军和西军每七天在城外合练一次,咱以后就叫军事演习吧。”
“遵命!”
“崔太守!”
“卑职在!”崔起躬身答道。
“去年冬的围城我们要深刻反省,江心岛的种植和咱捕捞的武昌鱼,看起来远远不够咱们的用度。”
“卑职已经细细规划,这次信安战役和陛下赏赐加上江夏相司马大人的补给,都来了不少,我正在安排人操作和几个临近大郡的贸易事宜,未雨绸缪,如果围城,绝不会有第二次再饿肚子现象。”崔起由邾城郎中直升正五品的邾城太守,也是干劲十足。
“额……这个饿肚子啊,”陈列沉吟道,仿佛在回想着当时的情景,他话锋一转又道:“多久?”
“让全城人两年都能吃饱!”崔起斩钉截铁地道。
陈列一拍桌案大声说:“好!这才不负陛下厚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