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朝会
几个人走进去前院,转了个弯来到中院,进了大门,陈列远远看见父亲和管家陈贵、母亲由小翠搀着站在中堂台阶上,他心头一酸,眼圈一红,抢步上前,跪倒在阶前,“父亲、母亲,不孝儿回来了!”说罢跪在地上咚咚咚磕起了响头。“快起来、快起来,列儿!”苗薇已经是泪流满面,跑下台阶扶起陈列,双手捧着陈列的腮:“你看看,你看看,连点肉都没有,瘦成这样了。”“咳咳……”陈眕重重地咳了两声道:“好了,快进来说话吧。”
陈列忙回头向父亲、母亲介绍道:“这位是段氏鲜卑三公主段乞丽,这四个是我的侍卫,段一、段寸、段丹、段心。他们在邾城帮我做事。”
段氏四侍卫躬身行礼,段乞丽双手叉在腰间仪态万方的道了万福,陈列心道,这小丫头汉人礼节学的蛮有模有样的嘛。
“嗯,好,你们一路辛苦了。”陈眕压抑住见到儿子的内心激动,沉声道。
“贵叔,你带他们四个下去歇息吧。”陈列对陈贵说。
然后对段乞丽做了个请的手势,往中堂上让。
大家一起进的中堂坐下,小翠和丫鬟给四个人奉上茶,就退到一边。
苗薇拉着段乞丽的手上下打量着,边夸道:“长得真俊啊,你们是怎么来到邾城的啊?”
段乞丽就把他们去年春天遇到陈列的事原原本本讲了起来,打开了话匣子。
陈眕看着这个明显消瘦了但结实了不少的儿子,有种离别很久的感觉。儿子的眉宇间透露着坚毅果敢,眼神中已带有统兵一方的成熟和稳重。心中暗暗叹道,还是军旅生活锻炼人啊。
“怎么样?打了不少仗了,有没有受伤?”陈眕喝了口茶道。
“没有,父亲,我好着呢。”陈列笑着活动了一下双臂,表示身体杠杠的。
“怎么没有?”段乞丽在那跟苗薇说着话,听见了接话道:“去年十一月杀了桃豹后,跑回来从马上摔了下去,昏迷了一天一夜呢。”
“哎呀,儿啊,快来让我看看,摔哪里了?头有没有事……”苗薇一脸惊恐地瞪圆眼睛。
“母亲!别听她瞎说,哪有那么严重……”
那边段乞丽又叽里呱啦地讲起陈列的事迹来了。
“唉,谢安、孙绰、桓温从邾城回来,都来家里过,讲起你在邾城的事,”说着,陈眕一皱眉道:“万石这件事你处理的有点重啊。”
“父亲……”提起谢万,陈列心头又是一酸,“万石的事每每想起我都心如刀割,只不过当时的情况……”
“唉,行了,”陈眕摆手打断陈列道:“已经发生了,为了邾城全城性命,你做的也是无可厚非啊。”
“父亲,我要不要去谢府看看谢老大人?”
“唉……不可,你斩了人家的儿子,怎么登门?纵使你有一万个理由,在人家眼里也不是个滋味,毕竟是人家亲儿子。”
陈列点点头,心想也是啊。
“这事就这样吧,顺其自然,让时间冲淡一切吧。”
“是,父亲!”陈列点着头,心想:姜还是老的辣,父亲的话总是那么富有哲理。
“还好,你曾经救过谢安、谢万俩兄弟一命,想来他们家的人也不能太过记恨你。谢安还是很明事理的一个年轻人。”
“父亲、母亲身体一向可好?”
“我们身体很好,陛下因我年事已高,恩准我不必上朝,有事会派人通知我,你不必牵挂。”陈眕话锋一转又道:“倒是你在军中情况多变,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听说羯人围城四个月情况很惨烈?”
“是啊,全部断粮了,万石就是死在有人抢小孩儿吃的事上。”
“唉……”陈眕长叹一声,手捋长髯,抬起头看着外面,满眼望去都是二十多年前的惨状,他感叹道:“建兴四年,匈奴汉国刘曜围长安四个月,城中发生了人吃人的残状,最后愍帝陛下为了黎民百姓的生路,献城出降了。”
“要不是储裒和桓温,儿子也做好了这个准备了。”
“嗯,你此次回来参加琅琊王婚礼,好好跟储裒搞好关系吧,将来统兵在外也会少点麻烦。”
“是,父亲!”
“先吃饭吧,老陈。都什么时辰了,把俩孩子饿着。”苗薇在旁边插话道。
“嗯,开饭吧。”
吃罢午饭,陈列洗过澡,去父亲书房继续跟父亲谈起了邾城和信安的事。而段乞丽则和苗薇讲着她在邾城的妇女工作,滔滔不绝,苗薇也爱听,两个人一说就是一下午。
晚饭后,苗薇让小翠给段乞丽收拾出后院一间小客房,陈列回到自己小院子,早早躺下,他心情沉重,仿佛心头压着千斤巨石,令他压抑得难以喘息,一是明早见驾,二是后天褚蒜子大婚。下午才得知褚家早已经搬走了,褚蒜子的纸条也不会再出现了。
翌日卯时,吃罢早饭,陈列穿上武将的朱红色官服走出府门,乘上早已准备好的四人轿子直奔朱雀门而去,约莫半个时辰就到了。
下轿后,只见熙熙攘攘的一百多名官员三五成群的站在朱雀门口,陈列走过去,跟熟人打着招呼,许多不认识的官员也纷纷主动向这位新晋的三品大员镇北将军行礼问安。陈列露出标志性的十齿一脸憨笑的一一回礼,忽然看见了蔡谟在前面,赶忙上前躬身道:“蔡老大人一向可好!”
“哦?哈哈,咱们年轻的镇北将军来了。”蔡谟捋着白须和蔼地看着陈列笑道。
“昨日刚到,多谢侍中大人对我和邾城的厚爱啊。”
“哪里哪里,你的英雄事迹已经传遍建康乃至整个大晋,光复中原的重任看来就要落在你的肩上喽,哈哈哈。”
陈列不好意思地左右看了看,低头道:“言重了,言重了。”他心里清楚,这一年中的人员安排、粮饷补给,都是蔡谟这个掌管五兵的尚书安排的,普通人哪有这个待遇,如果不给这些朝廷中枢机构大佬们送礼,给你来些老弱残兵,克扣点粮饷那是常有的事。
说话间,朱雀门大门打开了,大家鱼贯而入,陈列后屁股不知被谁踢了一脚,刚要回头骂,一看,又是那个得意洋洋的孙绰。
“兴公兄,你放肆,我可是三品镇北将军。”陈列不满地压低声音道。
“小六子,明天褚蒜子要结婚了,你准备的啥礼物?”
“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陈列怒道:“我还沉浸在悲痛之中哈,当心我揍你。”
“善为士者,不武;善战者,不怒;善胜敌者,不与嘛。”孙绰坏笑着说。
不大一会,大家进了建康宫,高大的直棂窗全是关着的,垂挂着五彩云气縘帷。殿中的几个汉白玉墩台上摆着薰炉、铜鼎之类的器具,一缕一缕的青烟袅袅直上,异香扑鼻。
陈列看见庾冰、何充二位中书监首辅大臣早已到了,大家分官职队列站好,陈列站在第四排,由于人多他刚才没看见储裒,这时也站在第四排,陈列躬身向储裒行了一礼,表达了邾城解围的感激,储裒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不大一会,听见上面传来脚步声,牛公公从屏风后走出,尖厉的大声喊道:“陛下驾到!”大家呼啦啦跪倒在地,陈列偷眼往上看去,司马衍、谢安一前一后从后转出,谢安就站在当初自己站的位置上,唉,物是人非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