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大捷
一场肉搏战拉开了序幕，城墙上到处是烟雾、尸体、兵器、呐喊、金属撞击。麻秋远远看见城头已经有了突破口，非常满意这一波的效果，转头吩咐副将，北门继续再搭两架云梯。
杀红了眼的毛穆之顾不上疲劳，感觉身上的铠甲太重了，每刺出一枪，都感到有些沉重，他脱掉铠甲，摘掉头盔，光着膀子大吼着冲向城墙垛口。北门是由他和七名段氏侍卫把守，大家在他的怒吼声中打起精神，奋力把已经攻上城墙的十几名石赵士兵杀死。
也就是这一瞬间的时间，城头又回到邾城军手里了，后面爬梯子士兵动作稍慢就没有了再到城头上的机会了，城头后面大批的百姓一跃而起，杀敌他们不在行，一直在后面躲着，但往下扔东西，他们还是会的。
滚木、石块、火把、弓箭、沸腾的树脂……
稍纵即逝的战机没了，脸色铁青的麻秋开始焦躁不安了，他骑着马来回走了起来，唉，现在士兵的军事素养也下降了。当年在石勒麾下围攻幽州王浚的时候，这个北方最高的城墙达七丈之高，他手舞锁链锤，拨开箭矢石块第一个带头爬了上去，硬生生的杀出了一个空档，后面士兵跟着冲了上来，一举攻陷幽州。
但他就没认识到一点，他和他的主子石虎都不是从前的他们了，酒色掏空了他们的身体，骄奢淫逸带坏了他们的部下，战斗力锐减，只不过中原一带已经人迹罕见，不用说反抗势力，就连人都不多见了，所以他们并不是很清楚自己部队的战斗力情况，只知道他们对付手无寸铁的饥民、百姓，强抢豪夺，作威作福，他们很有本事。
太阳又一次落山了，暮色降临，随着一阵锣声响起，石赵军队收队了。犹如大海退潮，战场上忽然安静了下来，只有阵阵的犬吠和城下断断续续的伤兵哀嚎声。站在北门城墙上的第五师眺望着城下营寨，对身边的段氏侍卫说：“去三个人把主将喊来，召开临时会议。”
“是，先生！”
陈列临走时，特意把邾城太守的令牌都交给了第五师，并当众宣布他走后，第五师就是全城总指挥，任何人不得违抗将令！
不大一会，西门的祝逐，东门的谢万，南门的崔起都到了。
大家在残破的北门城楼上圈地而坐，第五师依然镇定自若，看不出有丝毫的慌张，他令士兵把饭端上来，四个人边吃边汇报各自的情况，毛穆之由于太过疲劳，已经沉沉睡去。
“祝中郎，你那边能不能抽调五十人，来北门。”
“先生，三十名，不能再多了。”
“四十名！”
祝逐白净的胖脸已经被烟火熏黑，肩膀还吊着白布，这是箭矢所伤，每个城门二百士兵，西门是除北门外石赵主攻的另一城门，他略一迟疑道：“好吧，四十名。”
“谢司马，东门出五十名吧。”
“哎？……先生，我东门今天死伤减员了五十多人啊。”
第五师皱起了眉头，他在城楼上看的最清楚，东门进攻不是很急，心想你能看见北门打成什么样了吧，也想不多解释，淡淡道：“军令在此！”
谢万一下子惊醒，陈列的话犹在耳边，只得放下手里的饭碗，拱手遵命。
“南门士兵不动，崔治书，不管这边发生什么情况，你那里不要管，我最担心的就是敌军从背后突袭。”
崔起也放下饭碗，瞪起带着血丝的双眼拱手道：“请先生放心！”
“嗯，明天可能更加惨烈，大家有个心理准备，晚上做好值班看守，其余人饭后速度就地休息！”
三个人同时起身，躬身领命。
翌日清晨，东方天空泛起了微微鱼白，一抹淡黄光刺破昏暗的黎明。战鼓声号角声惊醒了守城士兵，向下望去，石赵士兵发起了总攻！他们呼啸着呐喊着，踏着已垛的半个城墙高尸体又冲了上来，这是冷兵器时代战争的一种震慑法则，震慑到对方崩溃，震慑到对方颤抖，一排排无惧生死的士兵足以让对手胆寒，直到最后缴械投降或者弃城逃走。
两天的战斗已经损失了近八千人，麻秋派了十几个副将在后督阵，有敢退者立斩。
箭雨还在下着，杀红眼的毛穆之已经身中两箭，挥舞着长枪向云梯上的敌兵扎去，依然不退，鲜血染红了他的战袍。第五师在城楼上看到，吩咐士兵把他拖下来。然后举起令旗，士兵们纷纷后撤出城墙垛口跟前，一百多名百姓抬着木桶向城下倾泄下滚烫的树脂，几十个火把接着扔下，北门瞬间陷入一片火海，城下尸体皆已燃烧起来，石赵士兵哭喊着往回跑去，有的在地上打滚，有的在迅速脱着铠甲，城墙就像烧透了的铁饼一块映得红彤彤。
一脸横肉的麻秋这次是真急了，握着长枪的手青筋暴起，深陷的眼窝中两个铜铃般臌胀的眼睛布满血丝，他凶煞般嘶吼：“中军！冲！”
最精锐的羯人登场了，麻秋的起家士兵，足足有五千多人。他们手里拎着他们羯人独有的兵器，锁链圆锤和巨斧，就像一群怪兽巨人一样，低声怒吼着向北门碾压了过来。
城墙上的晋兵也不由得暗生胆怯，这哪里是人，这不都是些妖怪嘛，白皮肤棕黄头发，浓密黑髯，高鼻深目。一时间大家都愣住了……
赤壁矶旁玉屏山里一个人迹罕到的地方，那里有一个很深的山洞，洞口在悬崖上，离谷底有三丈多高，完全被杂草、树木遮蔽，不管从山上，从山下，都很难发现。虽然麻秋派人来细致的搜了山，但他们也不会料到这里有个能容纳几百人的洞。
陈列和三百晋兵已经在这里待到第五天了，他们提前两天就进来了。躺在山洞里的一块巨石上，陈列抚摸着他的大砍刀，心急如焚，外面的战鼓声号角声呐喊声他听得清清楚楚，邾城现在是个什么样子了？有没有被攻陷？……
他在等待第五师的响箭，两名士兵专门在洞口倾听，尤是这样他也不放心，经常亲自去洞口坐着听。虽然已是深秋，山洞里依然燥热不堪，狭小的空间里臭气熏天，但此时的陈列和士兵们都已浑然不知……
麻秋看见了城楼最顶端站立着一个年轻白衣儒生，手持令旗，这就是陈列！他娘的陈列，老子要活捉你，亲手一片一片割下你的肉烤着吃，还要让你眼睁睁的看着！
麻秋大吼道：“活捉陈列者赏金一千两，官升三级！”
眼看着羯人主力开始爬云梯了，他们手里的巨斧和锁链锤让城上的晋军长枪用不上了，最后一波巨大的滚木落了下去，然后是石块、砖头，瓦片……城上城下弓箭依然互射，战斗到了极限，此时已无其他经验、斗志、战术可言，拼的就是毅力，信念，坚持！
已经三天没合眼了，第五师眯起充斥血丝的大眼睛盯着对方阵地，麻秋主力中军应该是他的总预备队，他们参与攻城后，阵中士兵明显的稀少了。邾城城墙和石赵阵地之间的空地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羯人主力，因云梯已经不多了，还剩下十几个，大家都在下面等着依次爬云梯，就像现代十一长假排队爬华山旅游风景区一样，山道狭窄，人数庞大。
第五师感觉时机已经到了，他嘴角泛起笑意，转头对身边士兵说：“放箭！”
晋军中最有力气的一个士兵——陈小胖，张开大腿一般粗的手臂，拉开了一张巨弓，一支箭带着刺耳的尖叫声，划破了整个战场上空，陈小胖一连射出了三支箭。
“咦？”麻秋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这是啥？难道有埋伏？不可能，方圆二百多里都是平原。他轻蔑地对身边副将哼了一声“故弄玄虚！”
“他们快守不住了，将军！”副将也是一脸得意的看向城头。
不大一会，只见天空中又是一片乌云压了过来，麻秋抬头一看，不是乌云，是火云，因为有火……不好，是火箭！！！
火箭有的射中石赵士兵，在地上打滚。有的落在阵前厚厚的落叶上，有的燃烧起来，有的冒着青烟，只听的突然一声巨响，地面爆炸了，羯人士兵被炸的腾空而起……紧接着是一声接一声的巨响，火光冲天，地底下埋着火药，厚厚的落叶覆盖着药捻子露在地面上，但被遮盖的严严实实。
爆炸声惊得麻秋的战马不听指挥的来回奔跑，饶是他身经百战也心中暗道不好，地面上等待攻城的羯人主力被炸的乱做一团，麻秋勒住战马向身后赤壁矶看去，他做梦都没想到那里还能埋伏着人！他心中怒骂，打完仗我要把搜山的士兵全部处死！
他大喊道：“后队分出两千人去赤壁矶上灭掉这帮晋军！”
但是，随着爆炸声此起彼伏，他的喊声已经没人能听见了。石赵军队乱做一团，打仗就是这样，靠的是士气，如果有一个人跑了，那接下来就是一生二，两极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麻秋挺起长枪刺倒了两名逃溃的士兵，也阻挡不了他们逃跑的决心！
火光冲天，爆炸不断，烟雾缭绕，透过烟雾麻秋突然发现赤壁矶方向有一队人马从山丘上冲了下来。眯起眼睛看时，冲在前面的是一个银盔银甲年轻将军，殷红色战袍随风飘起，手里提着金灿灿的大砍刀，威风凛凛，杀气腾腾。临近中午的秋日暖阳照射在他的身上，宛若灌江口二郎神显灵下凡！
此人一路直冲他的帅旗杀了过来，他身后的有一面黑色红边大旗，上面依稀能看到的是一个陈字！眯眼再看了一会，还有四个小字：北中郎将！
难道这才是陈列？能看见小字已经相距不远了，正在麻秋满腹狐疑、犹豫间，陈列已经风驰电掣般冲到跟前，手挽刀花，左右开弓，瞬间砍翻他前面的两名亲兵，大砍刀复又向他劈了过来！
麻秋本能的策马一闪，挺枪一个“黑虎掏心”刺了过去，不愧是身经百战的沙场猛将，躲闪、反击都已经成了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