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邾城保卫战
“刚才在下在城墙上观望到西南方向有几座山丘，可是赤壁矶？”第五师津津有味地嚼着藕片说。“正是。”
“赤壁矶和邾城相隔不远，互成犄角之势，可以利用一下。”
“哦？如何利用，先生有何良策？”陈列眼前一亮。
“不知将军麾下还有没有能守住城的将领？”
“这是第一仗，这个还真不知道他们的实力。”
“城小兵少，且天时地利人和皆无优势，如想打胜这一仗，唯有利用这个赤壁矶。”
“还请先生指教。”
“我有一计，但前提是需城内守军能守三到五日而将军亲率三百人在赤壁矶埋伏起来。”
“啊……这样城内也就剩下九百士卒。”陈列思索了一下道。
“城内十五岁至六十岁的男丁皆可参与守城嘛。”
“这……”陈列眉头一皱，他是真不想让没有作战经验的百姓上阵，于心不忍，基本上是去送死。
“将军，请三思，如城被攻陷，葬送的可就是全城性命了。”
“这样，先生，我们吃完，连夜开个紧急作战会吧。”
“好，感谢怀玉将军信任，在下来到邾城，就是邾城人了，我一定助你打好这第一仗。”说着，第五师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夹了一大块鱼肉填进嘴里，唉……许久没吃到这样美味新鲜的武昌鱼了。
陈列已经在府衙大门洞装了一面巨大的鼓，由段氏几个人轮流守候，有事就敲鼓聚集众人来开会，省去了派人挨个找的时间。
进府衙后，陈列带着第五师去了后院，把他安排在自己旁边东向的卧室，西边是邾城第二把手护军司马谢万的卧室，然后叫来士兵给第五师取来换洗的衣服，让他在后院大水缸旁边清洗一下身体，自己亲自给第五师搓背。
陈列回到大堂坐定后，喊了段图去擂三通鼓表示议事。此时天色已黑，宵禁业已开始，城里一片寂静，只有大街上时不时响起铜锣声，警示城内百姓已戒严，防止走水。刺耳尖厉的声音惊起一群乌鸦呱呱地哀鸣着，在空中转了几圈后消失在茫茫黑夜中。
差不多一盏茶的工夫，众人纷纷赶来，见过陈列后，刚要落座，忽见大堂屏风后面走出一个白衣儒生，梳洗过后刮了胡子的第五师显得更有精神，虽然脸色还有些蜡黄，他的五官立体而端正，透着一股子凛然正气，头发乌黑浓密，双眉斜飞入鬓，尤其一双大眼睛如朗星一般，给人以聪敏睿智的感觉，眉目间还透露出一股镇定如泰山的气质，让人一见面顿生好感！
陈列向大家一一做过介绍后，让第五师坐在自己身侧，第五师坚决拒绝，几经谦让，最后坐在了右边第一个座位上，毛穆之等依次靠后。
“今天有幸得遇第五先生来投邾城，我师父长春子经常对我提起第五先生和他令尊大人，皆乃当世奇人。刚才已与第五先生做了深谈，大战在即，他有良策对付石赵，咱们一起听听。”
第五师在座位上欠身客气了一下，然后问陈列：“怀玉将军可有沙盘？”
“有，在侧厅。”
“那我们一起去沙盘上说吧。”
大堂东侧，诸人的座位后面就是侧厅，有个形如现在台球桌样子的沙盘，段一过去把上面盖的布掀起来，邾城周边的地形展现在众人面前。
夜色更深了，秋风掠过绵延不绝的大别山麓，吹进了邾城，带起了大街上的尘土、枝叶，哗哗作响，“咣、咣、咣”的铜锣声又响了起来，显得孤寂而又苍凉。
只有太守衙门灯火通明，一帮年轻人围着沙盘不时指指点点。他们将要面对强大的死神，或许他们会献出自己宝贵的年轻生命，但他们决心共同守护为之奋斗的邾城！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
五天后的一个早晨，天蒙蒙亮，刮了一夜的猛烈秋风，刮的邾城城外到处都是厚厚的落叶，一起刮到邾城城外的还有麻秋和他的两万大军。
他早知道邾城有晋军驻防了，也知道他们在加紧建设，但他根本不屑于来攻打，一个在二百多里外的沿江小城对他没有丝毫威胁。半年多以前他参与了代王石鉴、大都督夔安对邾城的战斗，那是因为邾城有一万多晋军，领兵的是大晋第一名将毛宝，对他构成了巨大的威胁。现在他听说一个十九岁的毛头小子带了一千人，如果不是石虎下令让他来，他根本不会来。
在信安豪宅里喝喝酒，听听音乐，看看歌舞，还有三百多名各族美女侍候，能不动就不动嘛，打了二十多年仗了，该享受享受喽。
石虎听卢谌回去说邾城陈列拒绝招安，拒绝纳贡，勃然大怒，打他丫的，直到打服他。尤其听卢谌说段氏鲜卑的三公主段乞丽在那，长得跟天仙一样，娇嫩欲滴，给麻秋的圣旨上特意加了一条，活捉段乞丽。
麻秋接到圣旨后，心里愤愤地想你后宫里都一万多美女了，还嫌不够。做了一番准备，修缮加固了各种攻城装备后，他点起了两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作为一个老资格的职业军人，麻秋一到邾城第一件事就是水泄不通的围起来，第二件事就是派一千人把赤壁矶严密搜索一遍，确保侧翼没有威胁。然后扎下大营，四处巡视了一圈，当走到南门时，他发现跟上次他来不一样了，南门城墙已经延伸至江里，不禁眉头皱了起来，心道：陈列这小子看起来是要永久在这里待下去，不走了，这段城墙的修建，对岸援军和补给都可以轻松的用船直接运进城里。上次攻打邾城，大都督夔安和代王石鉴很担心江对岸有援兵过来，但不知为何打了三天都没来，对岸眼睁睁地看着邾城守军在江里淹死了。哈哈哈，太诡异了，晋朝这帮废柴，想到这里麻秋情不自禁地大笑起来。
吃罢午饭，麻秋派了一个嗓门最大的人，在城下大喊：“开城投降，饶尔全城性命，如若不降，一个不留！”声音飘荡在人影不见一个的邾城上空，但只有回音在回应着他，其他再无动静。
三遍之后，帅旗下的麻秋没有了耐心，回头对副将说了声：“开始吧！”
副将高高举起右手猛地向前一挥，只听鼓声大作，号角齐鸣，羯人抬着木板和云梯开始攻城了。
说是羯人部队，其实石赵的军队多数是由汉人组成的，另外还有少部分氐族人、羌族人、匈奴人，羯人在里面地位最高。而往往这帮汉人对付起自己同胞，比胡人更加凶残！
瞬间木板搭在护城河两岸，三十多个云梯架上了北、东、西城墙，城墙上依然一个人没有。
在后面督阵的麻秋心想，难道是座空城？都跑路了？嗯，很有可能，他手摸着自己浓密的络腮胡子，眯起眼睛来，继续观看。
石赵士兵挽着袖子，嘴里叼着大刀，狞笑着开始从梯子上攀爬。这种攻城场景他们已经经历了许多，每次攻城他们都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攻下来就是地位、财富、女人、追逐、猎杀……他们为之奋斗的终极目标，乐此不疲。
当第一个士兵还有三四蹬就要爬上城墙时，只听“咣咣咣”铜锣声大作，城头上猛地出现无数晋兵，他们每两个人端着木桶倾倒下去，只见石赵士兵哇哇大叫着从云梯上纷纷跌落下去，瞬间，热气腾腾地树脂气味夹杂着人肉烧焦的气味迅速弥漫在空气中……城楼上高高的竖起来了晋字大旗，大旗下一位白衣儒生面带优雅的微笑，手举令旗一挥，三十几个云梯瞬间被晋军用长把利斧砍断掉了下去。
帅旗下的麻秋嘴角略微抽搐了一下，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略感意外加遗憾，作为一个攻城掠地的老司机来说，他很镇定，对副将说了句，放箭！
城墙上的晋军士兵突然看见一大块黑压压地乌云向城中飘了过来，遮住了原本熟悉的秋晨暖阳，白衣儒生大喊一声：“盾牌！”然后几个晋军上前组成了严密的盾牌墙。“嗖嗖嗖……”箭雨如倾盆大雨，而且一下就下了半个时辰，饶是邾城军盾牌在陈列吩咐下加厚了半寸，在空中下坠加本身的重量和锋利程度，也穿透了不少，一些晋军士兵中箭了，然后有其他士兵过来补上，受伤士兵被段乞丽带着城里的青壮年百姓抬了下去。
第二波进攻开始了，石赵士兵如潮水般涌了上来，云梯又架上了，城上滚木礌石狠狠砸了下去，虽然死伤惨重，但石赵士兵没有丝毫的犹豫，踏着战友同伴的尸体，继续往上爬。
作战经验丰富的麻秋看着攻城场景，迅速计算出城上防守士兵并不是很多，隐隐还有便装百姓的身影，嘴角露出一个嘲弄的笑容，照这个攻势，也就是俩时辰的事，等攻下城后，你们就知道我麻二爷的厉害了。不错，一千七百年后的今日，山西北部小儿夜啼母亲还会用“麻秋来了”吓唬他们。
战鼓声、马嘶声、号角声、惨叫声、咒骂声……交织在一起，原本一个江边富庶肥沃的土地上，变成了人间地狱，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味。石赵士兵的三十多架云梯散布在三个城门口周围，这就是三十多个突破口，哪怕是其中一个有人登上了城楼，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潮水就汹涌的扑进了邾城。
云梯被推倒，又重新架上，城上城下箭矢如雨，城墙脚下，护城河里堆满了尸体。
打到中午，依旧没有什么进展，麻秋渐渐有点不耐烦了，这小城还挺顽强嘛，吩咐副将，把投石车推过来。不大一会百十辆投石车推到北门城下，这个利用杠杆原理抛射石头的巨型器械是冷兵器时代的攻城利器，士兵们迅速调好了距离，上百斤的大石块如冰雹一般砸向了北门城墙上，石赵军队是想集中所有火力专攻北门，一时间北门压力徒增。城楼，城墙垛口被砸的七零八落。
一阵石头雨过后，新一波攻势来了，石赵军队认准了北门，或许他们是要表现给在北门督战的信安太守、征东将军麻秋看。
一架云梯又准确的搭上了城墙垛口中间，一个大胡子羯人士兵身手敏捷，像猿猴似的爬着云梯上来，不一会左手攀到了垛口上，右手挥剑隔开晋军刺来的长枪，翻身跃上垛口，刚要跳下只见一道寒光闪过，他的上半身仰面掉下了城墙，两条腿兀自留在了垛口上，原来是满脸血污的段乞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