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长风相送（一）……
第二十一章.长风相送（一）……“她是怎么死的？”
在空旷的宫殿中,有一个人的身影隐没在黑暗之中，他平静的说出了一句话，就仿佛是鬼魅一般的细语,却让跪在地上的一群人克制不住周身的颤唞。
大内总管是伺候着纪尘寰长大的人,他从来都觉得自家陛下不像是外表看起来那样好脾性，所以在纪尘寰身边伺候的时候，这位总管指总是分外的小心。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成了在纪尘寰身边伺候的最久的人。
纪尘寰并不霸道,也不凶恶，可是却莫名有一种慑人的气氛。让大内总管这种深宫之中混迹了多年的人也觉得胆寒。
他几乎没有见过纪尘寰出手整治下人，只不过,在见过一次纪尘寰处置背叛他的宫娥的之后，这位大内总管就发誓效忠陛下、永不背叛。
那个向臣子透露陛下和帝师大人相处的场景的宫女的下场，就是大内总管这种见惯了深宫阴私的人也会觉得胆寒——先给人希望,又让人深入绝望,诛心之举比直接折磨人更加的可怕一些。
陆行之当然要这么做。
正确内(容在%六九%书'吧读！{
前者是纪尘寰使用了多年的称呼，而后者，似乎只有在他心里才会悄悄的被唤出来。
他还记得有一次唐久走得匆忙，不小心膝盖磕在了桌角上，蹭破了一层油皮。那个时候，他那的娇气的老师小口小口的吸着凉气，手指轻点着自己的膝盖，却是碰都不敢碰的样子。
不会再有人值得纪尘寰交付后背。纪尘寰忽然清楚的认识到，他的身后已经空无一人。
将这个人从自己的心中转移出去，就像是拔掉一颗根系繁茂的树，不仅需要使上十足的力气，而且还会翻带出新鲜的血肉。
她那样的一个人，从来都是风光霁月。
唐久这样的在信中写道。她很少用这样近乎缠绵的语句，在和纪尘寰的通信之中难得流露出了些许温柔。
只是这个时候，纪尘寰已经没有什么心思管因为这个传言他会获得多少声名了。
那些说纪尘寰克父克母、天煞孤星的人，也不知道是做何恶毒的心思。
以唐久的功绩，她去后本该位列凌霄阁，受万人敬仰，享后世烟火，而如今，却是千里孤坟，只在无名谷中留下一个孤单单的牌位，和一座小小的衣冠冢。
她当然也可以死，可以死于宁静的午后，满足的晒着太阳，回味着自己很长很好的一生。
唐久为纪尘寰做的这些事，哪一件不是凶险至极，或是煎熬心力？
回京述职、并且知道唐久之事实情的灾区知府战战兢兢的不敢说话。
陆行之这样轻声的说了一句，言语化为伤人的刀刃，只恨不能一刀一刀的戳进纪尘寰的心里。
可是，这世间的亲疏远近，难道是以血缘论的吗？纪尘寰只是觉得荒谬可笑——为了别人心中的完美的帝王，为了一个所谓的没有弱点的皇帝。
因为他冷漠、功于心计、不通人情，所以他失去了唐久。
唐久不该死于势力谋算，不该死于人心贪婪，也不该死于权力的拉扯与斗争。
一时之间，整个朝堂之上都小心翼翼起来，生怕触了这位的霉头。
陆行之手中悄然握紧了两样东西，在望向那位人间之主的时候，他的眸中居然含有悲悯——多可笑啊，陆行之居然在悲悯。
“祖母，我想知道为什么？”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纪尘寰倒是非常的平静。
回朝的队伍战战兢兢地递上了一封书信，上面的字迹纪尘寰非常的熟悉。
一切都仿佛是很正常，但是确实只是“仿佛”而已。
可怜满朝文武还以为他们陛下是什么温和宽容的好性子，然而唐久却知道，所谓的温和宽容，只不过是因为她时常在他耳边耳提面命，让他爱惜名声，莫行事暴戾，为自己添个暴君的名声罢了。
随着这个故事广为流传，越来越多的人相信，教导出他们皇帝的那位帝师大人是真的乘风而去。而他们的皇帝，虽然因为父母早逝，小小年纪就被推上了帝位，但是却是天命所归。
知府大人都不明白，帝师大人看起来是那样柔弱的一个姑娘，为何会有勇气在自己的身上涂抹了可以自燃的紫金粉，那烈火灼身之痛，比她拖着支离的病体安顿南方诸事要更加痛苦万分。
这些宫人也是规矩，每个人都自觉的一身缟素，生怕哪里犯了忌讳。
别的君王对待知道自己太多秘密的人，总是想着如何处置，而纪尘寰对待唐久，却想着如何妥帖安置。
纪尘寰知道，那是唐久在叫他不要追查她的死因。
他开始着手清洗。
陆行之的嘴，纪尘寰是撬不开的。陆行之是最虔诚的信徒，一直到了这个时候，纪尘寰才发现，陆行是在乎的东西里甚至没有白月城——他只在乎他的神明，所以他一丝不苟地完成唐久交代的事情。
唐久中了毒，那毒一开始会潜伏在人的身体之内，半月之后才会毒发。这期间人自然要饮食饮水，因此到底如何中毒，的确几乎是无迹可寻。
哪有什么凤凰涅槃，不过是有人在周身涂了可以自燃的紫金粉，控制好了时间，与这一场大雨共焚而已。
事已至此。
分明是中秋在即，前一日宫中还热热闹闹的准备着一场盛宴，准备为帝师大人接风洗尘。而今日，整个皇宫就像是一夜之间被水洗过一般，撤去了所有花哨的颜色，只剩遍地静素。
唐久真的非常了解纪尘寰。
可是，最怕疼的姑娘，却为他做出了最惨烈的选择。烈火一寸一寸的舔上肌骨，周身都是割肉切骨一样的疼痛，偏偏人却最为清醒。
纪尘寰这个人天赋异禀、过目不忘，他从来没有痛恨过自己居然有这样的本领。因为他发现这十年之中，唐久说的每一字、每一句，他都能够记得分明。
他完成了神使之托，而神使也没说不许他这样做。
一个人在这世间的痕迹，到最后就只有这些。
所以纪尘寰只能笑了，笑容里充满对自己的讽刺。因为他知道不可能，哪怕再来一次，他还是会做出同样的抉择。
这样快的传播速度，如果说没有人在背后是做推手，是根本不可能的。
这个带了鬼神色彩的传闻一出，因为那天地异象实在过于宏大，在京都之中千万人亲人所见，实在是做不了假，所以一时之间，纪尘寰皇权天授的声音渐渐地盖过了那些人对他命格的恶意揣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