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拂世之花（十）……

第二十章.拂世之花（十）……虽然府衙的存粮也勉强够当地的百姓撑过了一段时日，至少没有出现饿蜉遍地的人间惨象，但是时间久了，如果迟迟没有人伸出援手，当地的军民也难免会生出几分孤立无援、独木难支的凄凉景象。

虽然那些他们并不敢直接抱怨皇帝，但是人心就是这样，长此以往，朝廷终有人心向背之日。

就在当地的官员和军民都要绝望的时候，却有大批的存粮涌入了他们的州府，百姓们也终于喝上了浓稠的清香米粥，而不再是清澈见底的、只有几块儿红薯碎的红薯粥了。

熬粥的时候，纪尘寰派来的医官往里放入了预防瘟疫的草药。毕竟防患于未然，永远比事后找补更加有效。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除了连绵的阴雨让众人束手无策之外，就连受灾的百姓脸上都出现了几许振奋。

他们真切的感受到了朝廷对他们的关怀，也深深的体会到了作为本朝子民的安心与骄傲。

唐久这个人不慕名利，但是却很懂得适时展现。

这些人唤她“帝师大人”，却没有一个人唤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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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无数个挑灯夜读的夜，这样的浓茶陪伴了他与唐久的两个人的时光。

太皇太后的笑意在唇边微微淡了几分，她审视着纪尘寰，似乎想要从他的眼角眉梢之中寻找一丝破绽。

“如今陛下已经一十有七个，眼见着就要到了弱冠之年，总不该这样麻烦阿九的。她一个女孩子，为你蹉跎了十年青春，难不成还要当一辈子的老姑娘？”太皇太后笑着摇摇头：“阿九也总是要嫁人的。”

这种无用的小小念头，毫不客气的在纪尘寰心中扎根，然后这些年来被唐久不断的浇水灌溉，最后竟也郁郁葱葱的成长起来，成为纪尘寰向前走的底气。

前者尚且算是人力可控，后者却仿佛全靠老天心情。

太皇太后素来不喜饮茶，却对这种甜滋滋的补品很是喜欢。

沈家家主这话一出，瞬间吸引了知府个唐久带来的钦天监官员的注意力，几个人凑在一起探讨一番，这半旬之期居然算是敲定。

——有师父在，就什么都不怕了。

然而他三言两语，断绝的是他授业恩师的此生的嫁人之路。

如今帝师大人安全无虞，南方也是顺遂，大内总管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越发觉得之前那白月族的祭司危言耸听、杞人忧天了。

一时之间，感念皇帝圣恩的情绪蔓延开来。

唐久依稀记得，当年这人科举的时候，那篇策论是与赈灾相关的。

在意识被抽离的一瞬间，唐久听见无数人惊叫着呼唤她。

纪尘寰不动声色的将这一封信放回自己的匣子中，这才对太皇太后说道：“天灾之事，我们凡子终归不择其法，不过老师此去赈灾，却还不忘为我寻找忠臣良将，当真是煞费苦心。”太皇太后笑了笑：“阿九这个孩子，从来都是有心。”

唐久带领着一群人在南方预防瘟疫，帮助百姓重建家园，但是，她能做的事情似乎也只有这么多了。

唐久今天只觉得十分乏力，早晨起床的时候眼前一黑，险些倒了下去，竟是站也不稳。

沈家的存粮的确是多，但是也填不满一个无底洞。换句话说，如果沈家的存粮足够供养一座州郡的话，那纪尘寰才真的是得留意他几分了。

与其让自己的婚姻成为朝堂倾辄中的一个筹码，她就还真的宁愿自己干干净净一个人。

“好家伙，这雨女娲补天之前，恐怕也就是这阵仗了吧。”沈家的家主从瓢泼大雨之中快步跑到唐久住着的驿站。

毕竟她现在身为帝师，所行之事全都是代表着纪尘寰。在百姓之中为纪尘寰树立口碑，同样是唐久就此次来的重要目的之一。

虽然陆行之跟随唐久进入到了京都，可是却从来没有干涉和拘束过唐久的行动——他是真的供奉神明，被纪尘寰那么一说，反而像是个教养嬷嬷了。

唐久不愧是生了一副玲珑心，更何况她家师父又并不擅长伪装。

纪尘寰面上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他低头拨弄了一下自己的指甲，忽然轻笑出声：“祖母，我看你是忘了。”

他一脸认真，并不似玩笑。沈家虽然是皇商，但是却是从祖上开始就热爱冒险。他家主要是喜欢集结商队，四处往来贸易。

她的师父这一会儿像是个举足无措的小孩。无名谷主的拳头握紧了又松开，最后强自在唐久面前扯出了一抹笑脸：“没事儿小九，这都是小事儿，你有师父在呢。”

他虽然知道此行艰难，但是以唐久的手段，两月有余足该返京了。

总管在一旁看着纪尘寰舒展的眉眼，心中微微的松了一口气。

好在这眩晕的感觉只是一闪而逝，不多时候唐久面前恢复了一片清明，她也打起精神来，准备去看看为城郊百姓修建的房屋进展如何了。

“纪尘寰那个臭小子，整天催我回京，莫不是以为我真能呼风唤雨？”

只可惜纪尘寰就没有欣赏这种甜品的眼光了。他从来只喝茶，还要极浓极苦。

唐久只觉得阴冷都侵透了她的骨头缝。她在无名谷长大，无名谷终年积雪，按理来说唐久应该已经适应了寒冷。

唐久总觉得这人是个瓜兮兮的乐天派，却听见沈家家主凑到她身边小声说道：“帝师大人何必如此忧心，我夜观天象，觉得这场雨不过十五日必停。”

这位壮士挥起了他蒲扇大的手，最终却是轻轻的点在了他的小徒弟的纤细的手腕间。

其他人对他恭敬顺从，是因为他是皇帝，可是唐久呢？纪尘寰总是在想，如果他不是皇帝，也许唐久也还是会对他像现在这样好——或者说，如果他只是个没用的普通人，只要拜入唐久门下，她肯定会对他比现在还好。

太皇太后脸上的笑容微微凝固了一下，她深吸了一口气，意义不明的对纪尘寰说道：“帝师出身无名谷，就是方外之人，不理会人间嫁娶之事也情有可原。不过尘寰，你身为帝王，当为皇家早日延绵子嗣才好。”

她缓步走到桌前坐下，太监总管为太皇太后奉上了一杯她习喜欢的核桃露。

纪尘寰一封一封地数着唐久的信，看着那匣子之中越来越厚的信件，不知为何，他心中莫名生出了一股焦躁。

这一会儿他们有了余力，唐久与当地的官员已到招募了青壮劳力，很快就将一座一座坚固的小房子修建起来。

纪尘寰给他和唐久之间的关系下了一个定义。

昔时豆蔻，今已亭亭。

说起来，唐久也是有几分过目不忘的本领了，近十余年的进士策论，唐久都一一读过，不能说逐字逐句记得清楚，但大多有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