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科德角》(5)
韦尔弗利特的采牡蛎者到达海滩后,我们走了大约8英里,穿过了韦尔弗利特和特鲁罗的交界处,开始向内陆行进。交界处的沙地里立着一块界碑——即便是这样的沙滩也要明确所属,不是归这个镇管辖就是归那个镇管辖。我们翻过了几座荒山,越过了几个峡谷后便转移到内陆了,由于一些原因,身后的大海已经消失不见了。沿着一片洼地走了半英里,我们发现紧邻东海岸有两三座简陋的房子。房屋的阁楼全是卧室,这使得房顶显得高低不平,我们相信那里一定有能让我们留宿的地方。海边的房子通常又矮又宽敞,这些房子只有一层半高,但如果你只靠数山墙上的窗户来判断的话,你会以为还有好多层,或者至少会以为只有那半层值得描述。在科德角,各地房子山墙上的窗户数量很多,形状大小各不相同,所处位置也都不一样,令我们感到赏心悦目,仿佛每个居住者后面都有自己的摇篮一样,哪里需要就在哪里钻个洞,而且只需按照自己的高矮胖瘦来定,完全不用考虑外观。有些窗户是给大人用的,有些是属于小孩儿的,每个房子都有三四个小孩儿用的窗户,就像是某个人在谷仓的门上给大猫开个大洞,再给小猫开个小洞一样。屋檐下有些窗户很低,让我认为他们一定在板梁上给另外一个房间钻了个洞,我发现还有些窗户是三角形的,这是为了更契合它所在的那个部位。这些房子的山墙就像有好多个子弹膛的左轮手枪一样,如果这里的住户像我们那些邻居似的喜欢从窗口往外张望,那旅人一定不愿意与他们同住。
一般来说,科德角那些旧式且未经粉刷的房子,看上去不仅比现代那些装饰过度的房子更别致,而且更舒适。现代的房子与周围的自然景色显得格格不入,而且地基也不牢固。
这些房子坐落于相互连接的七个小湖的岸边。它们是鲱鱼河的源头,该河蜿蜒曲折,最终注入科德角湾。科德角有许多条鲱鱼河这样的小河,也许不久之后将会比鲱鱼还多。我们敲了敲第一座房子的门,但是屋里没人,此时,我们看到旁边的房子里有人从窗口探出头来向我们张望。我们还没走到那座房子跟前,一个老妇人便走出来把隔墙的门闩上,然后面无表情地转身回了屋。即便如此,我们还是毫不犹豫地走上前去敲她家的门,这时一个头发灰白的男人出现了,我们估摸他有六七十岁。他先问了问我们是从哪儿来的,要做什么,语气中充满了怀疑,我们简明扼要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从波士顿到康科德有多远?”他问。
“坐火车20英里。”
“坐火车20英里?”他重复道。
“你没听说过关于康科德革命的传闻吗?”
“我没听说过康科德?怎么会,我还听到过邦克山那一战的炮火声呢(他们能听见科德角湾另一边的大炮声)。我今年88岁,都快90岁了。康科德打仗的时候我才14岁,你们那时候在哪儿?”
我们只好承认我们没有经历过战争。
“那,进来吧,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交给女人去做。”他说。
于是我们便进了屋,可是我们感到有些意外。我们坐下来后,一个老妇人拿走了我们的帽子和包裹,这个老先生走到旧式的大壁炉前,继续说道:
这一家有他们老两口,一个看上去几乎和母亲一样老的女儿,一个傻儿子(一个满脸横肉、下颚凸出的中年人,我们进屋时他正站在壁炉旁,但随即就出去了),以及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儿。
当我的同伴与那两个女人聊天时,我继续和老先生交谈。她们说他又老又傻,但其实他显然比她们更有见识。
他对我说:“这两个女人都是没用的可怜虫。这是我的妻子,我们64年前结的婚,她今年84岁了,耳朵全聋了。我女儿也比她强不到哪儿去。”
他很重视《圣经》,至少在谈吐中倍加赞颂,而且看起来他心里也没有否定这本书,因为像他这个年纪的人都不会那样不谨慎。他说他曾在很多年里都专心阅读《圣经》,而且大部分内容他都能脱口而出。他似乎深刻意识到了自己的渺小,总是一再强调:
“我是个无足轻重的人。我从我那本《圣经》中领悟到的就是:人是没用的可怜虫,一切都按上帝看着合适的方式来安排。”
“能请问一下尊姓大名吗?”我问道。
“当然,”他回答说,“我并不耻于把自己的名字说出口。我叫xxx。我的曾祖父从英格兰来到这里定居了下来。”
他是韦尔弗利特一位采牡蛎的老手,在这一行很有成就,他的儿子现在也在从事这行。
我听说,马萨诸塞州几乎所有卖牡蛎的店铺和摊位都由韦尔弗利特人供货或经营,该镇有个地区至今还被称为比林斯盖特,就是因为过去那里曾养殖牡蛎,不过据说当地的牡蛎在1770年已经绝种了。人们把这归咎于种种原因,比如地面霜冻,以及不断有刚产完卵的黑鱼尸体腐烂在港湾内等,但最普遍的一种说法是:韦尔弗利特镇与相邻的一些镇子开始为采集权问题争吵得不可开交,惹怒了上帝,于是牡蛎的身上出现了黄斑,最后就都消失灭绝了。我发现,关于鱼类消失的原因,几乎各个地方都有着某种类似的迷信说法。几年前,每年都会从南方运来60000蒲式耳的牡蛎苗,养殖在韦尔弗利特港湾内,直到它们有了“比林斯盖特特有的味道”;但如今他们通常都运来已经长成了的牡蛎,存放在波士顿和其他地方的市场附近,因为那些地方的海水和淡水混合在一起,更适合牡蛎生存。据说生意仍然十分火爆,而且越来越好。
这位老先生说,如果在纬度太高的地方养殖牡蛎,冬天就很容易被冻坏,但只要天气没有“冷到致使它们的芽眼损伤的程度”,就没关系。新不伦瑞克的居民注意到“若非极度严寒,牡蛎养殖场不会结冰。当港湾封冻时,透过上面尚未结冰的水,法国人称之为degelee,养殖场很容易被发现”。老先生说,他们整个冬天都把牡蛎存放在地窖里。
“什么也不吃,什么也不喝?”我问。
“什么也不吃,什么也不喝。”他回答道。
“牡蛎会动吗?”
“和我的鞋一样,自己不会动。”
有人至今仍怀有疑问:“马萨诸塞港湾的牡蛎到底是不是土生土长的?”或是,“韦尔弗利特港是不是这种水生动物的‘天然栖息地’?”尽管有人说那里土生土长的牡蛎现在已经灭绝了,但在科德角,我看见到处都是印第安人以前打开过的牡蛎壳,而且牡蛎采捕者的话也是证明,我觉得他们的话是很有说服力的。科德角最初的确有着丰富的牡蛎和其他鱼类资源,于是吸引了大批印第安人到科德角定居。我们在大洼地附近的特鲁罗和东港河附近的海赫德都曾看到过他们定居后留下的许多遗迹:牡蛎、蛤蜊、鸟蛤以及其他贝类的壳,与鹿或其他四足动物的骨头混合在灰烬中。我捡了6个箭头,如果捡一两个小时,箭头可能就会装满我的衣服口袋。印第安人那时候生活在沼泽的边缘,后来大概是为了寻找隐蔽之处和淡水,他们迁移到了池塘周围。此外,尚普兰在他的《旅行》一书中说,他曾和普瓦特兰库尔特在1606年的时候考察了一个位于北纬42°的港口(或许是巴恩斯特布尔港?),那个港口位于如今的马萨诸塞湾南部约15英里处,“卡普布朗”(即科德角)西面的一个地方。他们在那里发现了许多优质牡蛎,并将那里命名为“牡蛎港”。在尚普兰绘制的一幅地图(1632年版)中,“r.auxescailles”河就是在此处流入海湾的;而在奥格尔比的《美洲》一书中所绘的“novibelgii”地图上,在该处标的地名是“portauxhuistres”。此外,于1633年离开新英格兰的威廉·伍德在他1634年出版的《新英格兰的前景》一书中,提到了查尔斯河和米斯提克河各有一片“大牡蛎滩”,这两片牡蛎滩都阻碍了河流的通航。他说:“那里的牡蛎都非常大,形似鞋拔子,有的有1英尺那么长。在某些河岸上生长的一些牡蛎,每年春季涨潮时都脱壳,它们个头非常大,必须切成小块才能食用。”那里至今仍能发现牡蛎。(见托马斯·莫顿所著《新英格兰的迦南》,第90页)
这位老先生告诉我们,海蛤,也就是雌蛤蜊,很难捕到。人们常用耙子把它们耙集起来,但在大西洋的这一侧从来都耙集不到,因为只有在风暴来临时才有少量的雌蛤蜊被冲上岸。渔民有时会走入几英尺深的水中,用一头削尖的棍子插入到水下的沙子里。如果棍子插入了蛤蜊的两片贝壳之间,蛤蜊就会用壳夹住棍子,这样拔出棍子之后就可以抓到蛤蜊了。据说,黑鸭和水鸭在捕食蛤蜊的时候还曾经被蛤蜊夹住过。后来,有一天我碰巧在新贝德福德的亚卡治尼特河岸边观看一群鸭子,这时有一个人告诉我,那天早上退潮时,他把一群小鸭子赶到圣彼得草和其他杂草间去觅食,最后他注意到有一只鸭子待在杂草中一动不动,好像有什么东西制约了它,使它落在了其他鸭子后面。他过去一看,发现这只鸭子的一只脚被一只圆蛤紧紧地夹住了。他把鸭子和圆蛤一起带回了家,他的妻子用刀把蛤蜊撬开,放出了鸭子,并且把那只圆蛤煮了吃了。这位老人说,大蛤蜊很好吃,不过在烹制前要先把有毒的部分去掉。“人们说那带毒的东西能毒死一只猫。”我没告诉他那天下午我把一只大蛤蜊全都吃了,但我认为自己总比一只猫要强壮得多。他说,常有一些沿街叫卖的小贩来这里向妇女们兜售勺子,可是他却对小贩说,他们这里的女人有用蛤蜊壳做的勺子,比他卖的勺子更好。蛤蜊壳的形状就像个勺子,有些地方的人们把蛤蜊壳叫“大勺子”。他还说水母有毒,不能碰,水手们遇到水母时,只是把它赶走,但从来不会碰它们。我告诉他那天下午我抓了一只水母,而且到现在没有什么不良感觉。但他说,水母会使你的手发痒,尤其是如果手上有伤口的地方,如果我把它放到胸口时,就会感觉到它的厉害了。
他告诉我们,科德角的背面从来不结冰,或者说一百多年也不会遇上一次,但是会下小雪,雪不是融化掉就是被风吹走,或被海浪冲走。冬天当潮位低的时候,海滩上会结冰,科德角背面30英里左右的路会变得又硬又滑。他小时候有一年冬天和他的父亲在“天还没亮时就出发去科德角背面,走到了普罗文斯敦,直到吃晚饭的时候才回到家中”。
当我问他关于他们是如何利用这片贫瘠的土地时——因为我看见这里只有几块耕地,他说:“没什么用处。”
“那你为什么还用篱笆把地围起来呢?”
“为了防止风把沙全部吹走而掩埋掉所有的地。”
“黄沙里面有生命,”他说,“但白沙里面则很少,或者没有。”
在回答他的问题时,我告诉他我是个勘测员,他说,那些勘测员在测量他的农场时如果遇到凹凸不平的地面,就会按照肘部的高度将测链拉成弧线以补足差额。他希望我可以告诉他为什么勘测员测量的结果与他的地契不一致,相差有两倍那么多。他似乎更尊敬老一代的勘测员,对此我一点也不稀奇。他说:“国王乔治三世铺了一条4竿宽的路,笔直地贯穿了整个科德角。”但如今那条路在哪里,他却忘得一干二净。
这个关于勘测员的故事让我想起了一个长岛人。有一次,我正打算从他的船头跳到岸上去,他认为我低估了这段距离,会掉进水里。后来我发现,他是以自己的情况来判断我的关节弹性的。当时他告诉我,他准备跳过一条小溪时,首先要抬起一条腿,然后顺着抬腿的方向望去,如果他的脚看上去能够遮住对岸的任何一处,他就知道自己能跳过去。我对他说:“唉,别说密西西比河和其他小河小溪了,我的脚连天上的星星都可以遮住,但我可不敢保证能跳那么远。”然后我问他如何知道腿在什么时候应该抬多高,而他认为自己两条腿的精准度不比双脚圆规或普通的直角换向器差,而且他似乎还在绞尽脑汁地回忆他两条腿所画出的每一度每一分的弧形度数。他想让我相信在他的髋关节中有一个专门用来测量的活结。我建议他用一根细绳把两个脚踝连接起来,绳子的长度应当等于弧形的弦,以此来测定他在水平面上的跳跃能力,前提是一条腿垂直于水平面,但是,在这种情况下,这种假设也许过于大胆了。不过,对于这种双腿几何学,我倒很有兴趣听一听。
老人家很乐意把这一带的池塘名称一一介绍给我们。这些池塘大部分都能透过他们家的窗户看到。他还要我们跟着他重复这些池塘的名称,看看我们说对了没有。最大的一个池塘是高尔池,非常优美,水清而深不见底,绕池走一圈有1英里多;此外还有纽科姆池、斯威特池、斯劳池、豪斯里奇池、朗德池和鲱鱼池。如果我没弄错的话,满潮时这些池子就会连成一片。海岸勘测员曾向他请教过这些池塘的名字,他还告诉了他们一个尚未查明的池塘。他说这些池塘已经没有以前那么高了,在他出生前四年左右,那里曾发生过一次地震,震裂了池塘下面的不透水地层,导致池塘下陷了。我不记得我是否看到过有关这一说法的资料。过去有数不清的海鸥经常飞到这里来,但现在,大海鸥已经非常少见了。听他说,这是因为英国人捣毁了它们那些远在北方的用来繁殖后代的窝巢。他依然清晰地记得当年利用海鸥屋捕捉海鸥和夜间用煎锅里的火来诱杀小海鸥的情景。他的父亲还因此损失了一匹名贵的马。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在一个深夜,从韦尔弗利特来的一伙人在比林斯盖特点火诱杀小海鸥,他父亲的20匹马也正在那里放牧,那匹名贵的小马驹也在其中。火光惊到了马群,马匹在一片黑暗中拼命地往海滩跑,想渡过水域逃到小岛上去。当时正值低潮位,中间可以涉水而过,结果马群全部被卷入海中淹死了。我发现,夏天仍有许多马被赶到韦尔弗利特、伊斯特姆和奥尔良的岛屿及海滩上放牧,那些地方被用作公共牧场。他还给我们讲了他小时候在林子里捕杀那种栖息着的他称之为“野鸡”的故事。那种动物可能是“北美草原鸡”。
他喜欢凉拌的海滨山黧豆,也喜欢吃自己种的豆子。他在纽芬兰看见到处都是这种豆子,当地人也吃这种豆子,但他一直没找到可以做种子的成熟山黧豆。我们在查塔姆词条下读到了这样的内容:“在1555年的大饥荒时期,苏塞克斯(英格兰)的牛津附近,人们就是靠吃这种植物的种子而活下来的。在那里的海边,山黧豆长得十分茂盛,它们也是牛、马、绵羊和山羊爱吃的植物。”不过,引用这段内容的作者可能并不知道海滨山黧豆也是巴恩斯特布尔县居民的最爱。
这么说来,他曾经是个航海者?啊,他年轻的时候一定到过很多地方。他曾经把自己看作我们国家所有海岸的领航员,可如今,这些地名都已改变,因此他也许迷惑了。
他让我们品尝了一种他称为“夏日甜蜜”的苹果,是他自己培育的一种很好吃的苹果。这种苹果需要多次嫁接,他在别的地方志看到过一次,那便是他航海经过纽芬兰,或是沙勒尔湾的时候,我记不清是哪个了,曾在那里看到了三棵这种苹果树。即便隔着很远的距离,他也能一眼认出这种树。
终于,那个傻子回来了,我的伙伴称他为“奇人”。他一进来就嘟嘟囔囔地抱怨着:“可恶的书贩子,我得做点儿什么。真该死!我要一枪崩了他们。还来了个医生。去他的!我要弄把枪干掉他……”——就这样没完没了地一直念叨着书的事儿,始终没有抬头。老人站了起来,开始大声地说话了,他似乎习惯于发号施令,现在他又一次厉声喝道:“约翰,坐下!不许多管闲事。这种话你说过多少次了。你不会做出什么事情的,尽管你说得很吓人。”然而约翰并没有听老人的话,依然在反反复复地念叨刚才的那些话,然后在饭桌前坐下,把剩菜剩饭吃了个精光,然后又转向了苹果。他的母亲正在旁边削皮,准备给客人做一些苹果酱当早餐,见他来了立刻挪开了苹果,打发他去做别的事了。
第二年夏天,我又一次来到了这里。这座房子与海滨之间有一片荒山。我想要是我出生在这里就好了。我看到那个“奇人”正在山坡上的玉米地里,他依然像以前那样奇怪,以至我把他看成了一个稻草人。
在深沉的宁静中怀着格外崇敬的心情聆听,
既不是色雷斯的游吟诗人在西莫尼丘陵吟唱,
也不是太阳神在品都斯山巅高歌。
他的言论中掺杂着今日和往昔两种痕迹,因为他曾在乔治国王时代生活过,或许他还记得拿破仑和当代人大体的出生日期。他说在殖民地与他的祖国第一次爆发战争的时候,他只有15岁,有一天他正从手推车上往下卸干草,一个名叫多恩的老托利党人正在一旁同他的父亲交谈。他的父亲是辉格党忠实的拥护者。多恩对他的父亲说:“嘿,比尔大叔,你为什么不像殖民地争取独立那样,用干草叉把那个池塘叉到海里去呢。”他还清晰地记得华盛顿将军是如何在波士顿大街上骑马而过的,他还站起来给我们表演华盛顿当时的神态。
“他身材高大,样貌庄重,是个很有男子气概的威严军官,他骑在马上,腿非常好看。”——“瞧,我告诉你们,华盛顿当时就是这样的。”说着他就再次跳起身来,动作优雅地向左右两边鞠躬,并假装在挥舞帽子,说道:“这就是华盛顿。”
他给我们讲了许多革命时期的奇闻逸事,当我们告诉他我们在史书上也看到过同样的记载,书上写的和他讲的一模一样时,他非常高兴。
“哦,”他说,“我知道!我知道!我那时还只有16岁,我的耳朵渴望聆听任何事情。那个年龄的人非常好奇,这你是知道的,他们什么都爱打听。啊,我什么都知道!”
他还给我们讲了那年春天“富兰克林”号遇难的故事。有个男孩儿一大清早就跑到他家来打听海岸边的那条小船是谁的,因为有艘大船出事了,想借小船一用。那时候他已经老了,他先吃完了早饭,然后走到海边的小山顶上,在一个较为舒适的地方坐了下来,观看遇难的船只。那艘船在沙洲上,离他只有0.25英里。在更近一些的海滩上,有几个人准备了一条小船想过去救援,但海浪太大了,他们无法过去接近那艘船。遇难的大船船头上挤满了乘客,还有一些人正在从船舱的窗户往外爬,并被甲板上的人拉了上去。
“我看到船长放下了他的救生艇,”他说,“船长只有一条小救生艇,随后乘客们就一个接一个地跳进救生艇中,像箭一样笔直。我数了一下,一共有9个人。有一个是女人,她和其他人一样非常精准地跳进了救生艇。然后他们把救生艇撑离了沙岸,可是海浪又把他们推了回去,一个浪头盖过了他们,等他们再次浮出水面时,只剩下6个人还紧紧地抓住小艇,我数过了,只有6个。接着,又一个浪头打过来将小艇掀翻,剩下的6个人也全都掉进了海里,没有一个人存活下来。此时,其他的人全都挤在了前甲板上,船身的其余部分都已沉入水中,他们目睹了救生艇上发生的这一切。最后,一个巨浪使船体断裂,前甲板被卷进了一股汹涌的碎浪之中,而救援的小船终于排除万难到达了他们那里,这批人被救了起来,不过有一名妇女失踪了。”
“你25年来反复读《圣经》就是为了这件事?”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