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科德角》(10) - 梭罗文集 - 亨利·戴维·梭罗 - 其他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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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科德角》(10)

普罗文斯敦“如果天气干燥的话,两天就能晒好,先生。”他们回答我。

我穿过街道回到旅店吃早餐,老板问我是吃“碎鱼还是青豆”。虽然我不喜欢青豆,可我还是点了它。第二年夏天当我再次来到这里时,发现这里提供给旅客的选择仍然只有这两道菜,旅店老板还在翻来覆去地重复这两个菜名。碎鱼这道菜里的鱼多得惊人,就像你在内陆旅行时,餐桌上是马铃薯的天下一样。但不幸的是,我在科德角从未尝到过任何鲜鱼的滋味,而且我相信,在那里能吃到的鲜鱼还不如乡下多。那里是腌鱼的天下,旅行者甚至可以在这里戒掉爱吃鲜鱼的嗜好。在普罗文斯敦吃不到新鲜的肉类,在旅店里吃的那点鲜肉都是从波士顿水运过来的。

这里有很多房子的四周都摆满了晒鱼架,只留有一条两三英尺宽的狭窄过道通向门前,因此你向窗外望去,看见的不是花园或草坪,而是满世界已经失去在大海中的风姿的鳕鱼。据说这些平地在仲夏时节的干燥天气里,看起来有一点像花园。那里有各式各样的不同年代的晒鱼架,有的破旧不堪,生锈且长满了苔藓,看上去似乎是这里的渔业创始人曾用过的;有的久而久之不堪重负,已经倒塌了。居民早晨会把鱼推出去晾晒,晚上再把鱼收回来,仿佛这已成为他们的主要工作。我发现许多游手好闲的人偶尔在清早出门时准能找到个帮助邻居推车运鱼的活儿干。那些邻居都急于充分利用这晴朗的好天气。现在我知道了可以在什么地方找到晾晒的腌鳕鱼。它们个个肚皮朝天,锁骨突出,像是水兵外套的大翻领那样,把一切东西都引诱到它们的怀里,除了少数东西,几乎没有什么能够抵挡它们的诱惑。我突然联想到,如果你把一条很大的腌鳕鱼裹在一个小男孩儿的身上,那么他就会像拥有了一件世人瞩目的时装。腌鱼都被堆放在码头上,看上去就像是绳子捆起来的尚未被剥掉树皮的枫树和黄桦。起初我还真误把它们当作木材了,不过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它们也确实类似木材,类似那种生长在大浅滩东部、用以维持我们生命之火的燃料。有些鳕鱼被堆成了花坛的模样,鱼尾朝外排成小圆圈,一圈大过一圈,一直堆到三四英尺高,圆圈才迅速缩小,直到顶部形成一个锥形。在新布伦瑞克海岸,这些鱼被人们用桦树皮遮盖起来,再在上面压一块石头,为了防止雨水渗透进鱼堆。等到这些鱼被风吹干后,就包装起来运走。

传闻在秋天,这里的人们有时会用鳕鱼头来喂奶牛!鳕鱼的头是这种鱼类身上最为神圣的部分,就像人类的头部一样,是上帝精妙的杰作,只不过鳕鱼头里的智慧稍微少了些而已,没想到却会是这样的命运!被奶牛嘎吱嘎吱地嚼碎吃掉!想到这里,我顿时感觉自己的头颅仿佛也在嘎吱嘎吱作响。假如居住在太空岛屿上的更高级的动物把人类的脑袋割下来喂他们的奶牛,那又是怎样一番情景呢?你那精密的大脑,那座思维和本能的殿堂将不复存在,而是成为反刍动物的一种食物而已!然而,一位当地居民向我保证他们绝没有拿鳕鱼头去喂奶牛,只不过奶牛有时候会自己去吃掉鳕鱼头。但我希望倘若我终生住在这里,一辈子也不要看到这样的事发生。体内缺乏盐类的奶牛有时也会去舔食晒鱼架上的鳕鱼身上的嫩肉。这位居民令我相信,也许这就是奶牛吃鱼头的流言的由来。

普罗文斯敦显然是一个人们所说的那种欣欣向荣的小镇。有些居民问我,是不是他们看上去过得并不那么富裕。我说我可没那样认为,并且问他们的救济院里有多少人。他们回答说:“哦,只有一两个年老体弱或痴呆的人。”那里的房屋和商店的外观看起来让人以为他们很贫穷,实际上里面却华丽而舒适,这证明他们过得一点都不穷困潦倒。在安息日的早晨,你或许会碰见一位衣着讲究的女士艰难地从沙丘间走过,她刚从教堂出来,从外观上看,那里并不是适合她待的地方,但毫无疑问教堂的内部装饰与这位女士的服装极为相称。至于当地居民的精神世界,我就不得而知了。我曾与街上一些萍水相逢的人短暂交流过,他们言谈粗俗,可以说没有太大出息,然而却纯朴智慧,这令我感到惊喜与失望交加。而且,第二年夏天我还受邀去拜访了一位镇上的居民。那是一个安息日的傍晚,他坐在门口迎接我。然而遗憾的是,虽然他享有开门迎客的美名,可他的大门上却挂着一个完好无损的大蜘蛛网,这可是个不祥之兆,于是我当时就溜之大吉了。

这个周一一大早,无论是海洋上还是陆地上都没有一丝风,我想我们将会顺利地横渡科德角湾。渔民们期盼今天不要像昨天那样又冷又刮大风。像这种前后两天反差强烈的天气在这里并不常见。今天是小阳春的第一天,可是接近中午时,我们发现镇子后面沙地上的水坑表面依然覆盖着一层昨夜形成的冰。由于风吹日晒,我脸上许多地方都破皮了,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暴晒两天也无法阻挡我四处漫游的热情。我们到尚克-佩恩特沼泽附近的丘陵一带游览一番后,便在最高的沙丘上坐了下来,俯瞰整个普罗文斯敦镇。在两个小沙丘之间有一块横跨空中的长长的独木桥,几个男孩儿想在上面放风筝,可是没有成功。那天上午,我们就这样坐在那里眺望宁静的海港,等待从韦尔弗利特驶来的船舶,当我们听到它在长角鸣响的汽笛声时,我们就可以准备上船了。

在此期间,我们尽可能多地从那几个男孩儿那里打听一些我们想了解的东西。普罗文斯敦的男孩儿都是水手,具备水手的好眼力。去年夏天的一个星期日早上,在距离普罗文斯敦港七八英里的高地灯塔那里,我们想了解一艘名叫“奥拉塔”的游艇是否已从波士顿抵达了那里,这样我们就可以搭船回去了。一个10岁左右的普罗文斯敦男孩儿刚好在我们旁边,他说那艘船已经到了。我问他怎么知道的。他说:“我看见它刚进港。”我非常吃惊他竟能在如此远的距离外从众多船只中准确地辨认出那艘游艇来。他说那是因为那里并没有几艘那种二桅纵帆船,所以很好辨认。帕尔弗里在巴恩斯特布尔演讲时曾说:“鸭子爱水的天性还不如巴恩斯特布尔的男孩儿(他本应说科德角的男孩儿,这样才更全面)。他们从学步车里跳进船上就像是从母亲的怀里跃上桅顶一样。他们从刚会说话时起就能背出罗盘的32个方位,在刚会放风筝时就已经会收帆、缩桅和掌舵了。”

这一天最适合坐在小山岗上俯瞰大海和陆地,并在那里沉思默想。捕鲭船队正在迅速驶离海港,纵帆船一艘接一艘地绕过海岬,仿佛清晨的鸟儿飞离巢穴前往田野那样壮观。在紧靠镇后的丘陵之间,每个角落都挤满了外形似海龟一般的盐厂棚屋,海边闲置的风车排列成行。一个把太阳当作熟练技工并只有一个学徒干杂事的大企业是通过何种简单粗陋的化学过程获得了各种生活必需品的,这确实值得一看。这种工作适合大热天做,即使是在阳光最强烈的时候也要继续工作。这与淘金和淘钻石有着天壤之别,但却比那些工作有趣得多。大自然十分愿意帮助人类获取生活必需品。我在赫尔看到的一家钾碱厂就是最好的证明。他们把海藻的茎烧成灰放入水中煮沸熬干。可以肯定的是,几个乳臭未干的爱尔兰人在实验室中搞的那些分解,根本就不能算化学。在同等面积的土地中,这里的盐产量要高于其他地方,据说是由于沙丘会反射阳光,而且没有一滴淡水注入海港。有人认为下点儿小雨不仅能净化空气,而且还能使盐分更加稳固且质量更好,因为天气酷热的时候,盐中的水分不易蒸发,这和油漆在炎热的天气里不易干是一个道理。但如今,科德角同许多其他地方一样,人们纷纷将盐厂拆除或出售用以换取木材。

我们站在山上俯视,居民们的一举一动都清清楚楚地呈现在我们眼前,仿佛他们生活在一个没有屋顶的房子之中。他们正在忙着将腌鱼晾晒在房屋周围用柳条编成的晒鱼架上。为了晒鱼,他们的后院扩展得像前院一样大,于是每户人家前院后院的鱼都连成了一片。每户院中都有一间小屋,那些宝贝就存放在这些小屋里,人们将它们推出后有条不紊地铺开晾晒。我们发现,即使是这种铺鱼晒鱼的工作也蕴含着丰富的技巧和工艺,而且需要合理的统筹分工。有个男人为了使他的鱼离邻居家那头已经把脖子伸过栅栏的奶牛远一些,便把晒鱼架后撤了几英寸。这种工作看起来很像家务事,就像晾衣服一样,因此在这个县的一些地方,有的女人也参与到这项工作中来。

我在科德角的一些地方注意到了一种很特别的晾衣架,他们将树枝铺在地面上,用篱笆把它们围起来,然后把衣服晾在树枝上以避免沾上沙子。科德角人的晾衣场就是这样的。

沙子是这里的大敌。有些山岗的顶部被篱笆围了起来,而且还挂着禁止任何人入内的警示牌,这是为了防止人们行走时将沙子搅动起来,导致沙子被风吹走或引起滑坡。居民想用树木做晒鱼架、豆藤杆、豌豆架之类的东西,必须经过政府的批准才可以去镇子后面砍树,不过我们听说,他们可以在镇区之内随意移栽树木。沙子会像雪一样飘移,有时候,居民房屋的底层虽然有墙来挡沙子,但依然会被沙子掩埋。过去,为了能让风沙从房子下面通过,房子都建在木桩上。现在我们在这里仍能看到几座建在木桩上的老房子。它们周围那些新建的房子,或多或少对它们起了保护作用。有一座学校就在我们所坐的山岗下,屋里面的沙子已经没过了课桌桌面,老师和学生当然早已离开教室。或许是某天他们一时疏忽忘了关窗,或是没有把窗户上的破玻璃补好,就导致了这个结果。不过有个地方却打出这样的广告:“此处出售细沙。”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有路过此处的居民应该也都看见过它,这很好地说明了若一个人把自己和最没用的一种东西结合起来,就可以赋予那东西价值。根据这一原理,整个科德角的背面也已被人们赋予了某种价值,不过我想,他们打出的广告如果是“肥沃的土壤”或是“消除细沙”,哦,对了,还有“鞋里不再进沙”这种,一定会更具诱惑力。我们俯瞰小镇的时候,似乎看到一个住在木板街道尽头的人,他穿着一双雪鞋,正按“之”字形路线走向小镇,但我不敢确定。在一些关于普罗文斯敦的图画中,从未画出过居民脚踝以下的部分,或许那部分被埋在了沙里。然而普罗文斯敦人斩钉截铁地对我说,他们穿浅口鞋在路上行走也不会将沙弄进鞋内,因为他们已经掌握了如何避免这一现象发生的技巧。有个人说,要是在夜里发现自己的橡胶底浅口帆布鞋中有几粒沙子,他会感到很惊讶的。他还说,在年轻女性中流传着一种方法,每走一步就能甩出去鞋里的沙子,而外地人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学会。公共马车的轮胎一般都有5英寸宽,而科德角的沙比别的地方要深一两英寸,因此那里的四轮运货马车的轮胎也要比普通的宽一两英寸。我还在那里见过一种婴儿车,轮胎有6英寸宽,可以保证车轮在沙层表面滚动。车轮越多,马越轻松。然而我们在普罗文斯敦逗留的两天里却只看见了一辆马车,而且拉的是一口棺材。那里的人通常不坐马车。第二年夏天,我只见到了那辆载我行进了30竿路程送我去港口的双轮马车,除此之外一辆马车也没看见。不过我们从史书中读到,1791年的普罗文斯敦有两匹马和两只公牛,我们还听说,我们在那里的时候除了那匹拉公共马车的马,还有另外几匹马存在。据巴伯的《通史》记载:“带轮的运输工具在这里十分罕见,因此当地年轻人视其为奇异之物。这里的少年熟知海上航行,却对陆上交通知之甚少。当他们看到街上行驶的马车竟能在没有舵的情况下毫不偏离方向时,惊讶得目瞪口呆。”在普罗文斯敦听不到车辆行驶的声音,即使有车,也没有声音。有些人在傍晚时分骑马进过旅店,马蹄扬起沙尘发出沙沙的声音,仿佛作家在稿纸上洋洋洒洒地书写时发出的声音,然而却从来听不到马蹄的嘚嘚声。如今,这里的马和马车肯定比过去多多了。科德角不会有积雪,那里的雪不是被沙吸收就是被风吹走了,因此在那根本见不到雪橇,雪橇在人们眼中是一种极其新鲜的玩意儿。

不过科德角的居民通常不会对他们的“土地”有任何怨言,反而会对你说,这样的大地上更加适合晒鱼。

在这片满是荒沙的大地上,竟然有三间礼拜堂和四间规模相当的校舍,只不过为了保护那几块土地的平坦和稳固,周围围绕着密不透风的木板栅栏。许多居民住宅的四周不出1英尺的范围内也围起了类似的栅栏,这也使小镇少了许多应有的欢快和友好氛围。他们告诉我们,由于这10年来禁止随便放奶牛,而且对流向村落的沙子采取了阻挡等一系列措施,沙害已基本得到了控制。

1727年,普罗文斯敦被政府授予“特殊优惠待遇”,以此促进其发展。这片地方曾几度接近废弃,可现在的土地价格却非常高昂,不过土地所有权最初的归属是凭借对土地的占有和利用而得来的。州政府拥有镇区的所有权,因此只需一份契约就可以将土地转让。然而尽管街上的地价很高,但如果你想拥有一块土地或沙地,只需要向那里扔一块石头,或将其擅自利用起来,就可以达到目的。

在科德角,石头非常稀少。我在那里溜达的时候,只在几个地方的路面和岸墙中发现了几块夹杂在建筑材料中的小石头。据说他们禁止船只从海滩上运走石头作为压舱物,由于石头少得可怜,常有船员在夜里上岸偷石头。我听说奥尔良以南,没有一段堤岸的岸墙是完好无损的。然而在伊斯特姆,我看见一个人正在用他所谓的那些“大石头”来加固自己新房的地基,他说那些石头是他的一位邻居辛辛苦苦收集了多年后转让给他的。这真是一份厚礼,几乎可以同转让给加利福尼亚的“暗礁”相提并论。还有一个人在帮他干活,这个人似乎喜欢仔细观察大自然,他看我是外乡人,便告诉我附近有一块“周长42步,高达15英尺”的巨石,因为我不会把这块石头带走。我想,这里的居民应该都知道科德角“前臂”处的那几块巨大岩石吧。在这里,我还遇到了一个对矿物学略知一二的人,但我猜不出他是从哪里学到这些知识的。我想,他应该去内陆游览一番,比如科哈塞特或马布尔黑德,因为那里一定会有有意思的地质学难题等着他。

高地灯塔砌井所用的石头是从辛厄姆运来的,但科德角的井和地窖一般都用砖来堆砌,当然,砖也是从外地运来的。地窖与水井一样,被砌成圆形,这样是为了减少沙对地窖所产生的压力。据说地窖造价很低,直径通常只有9至12英尺。当然,如果你生活在沙漠中的话,就不需要一个大地窖来贮存你的根菜作物了。以前,普罗文斯敦人饱受流沙之苦,流沙将他们的地窖全部冲毁,因此他们不在地窖里储存蔬菜。韦尔弗利特有个农民种了50蒲式耳的马铃薯,他带我参观了他的地窖,那个地窖直径约有9英尺,就像个地下蓄水池,不过他的谷仓下面还有个同样大小的地窖。

在科德角的海边,你只要随便向下挖几英尺深就会挖出淡水,不过我们觉得那些淡水味道很差,然而那里的居民却说那些淡水很不错,他们应该是在与海水做比较。一些资料中这样描述特鲁罗:“在海岸附近挖井时,若是低水位,或者说初潮,那么井里面是没有水的,随着潮水上涨,井里的水也满了。”显然,位于沙的最下层的海水把淡水顶了上来。即使是在干旱时节,普罗文斯敦海滩上的园子里依然是一片翠绿,倘若你对此大吃一惊,当地人会告诉你那是因为潮水将淡水顶了上来,为园子里的蔬菜提供了水分。海洋中有些地势很低的沙洲,甚至那些只有在退潮时才会露出水面的沙洲中都蕴含着淡水资源,为口渴的航海者提供淡水。这是个很有趣的现象。这些沙洲就像是巨大的海面,能够吸收降落在它们上面的雨露,又能将这些雨露与周围的海水隔离开来。

普罗文斯敦港称得上是个几乎完美的理想港湾。我们站在高处俯瞰,可以看到大部分的科德角湾和一片辽阔的海洋。这个港口朝南,那里没有礁石也从来不会冰冻。据说人们在那里只见过偶尔从巴恩斯特布尔或普利茅斯漂来的浮冰。德怀特说:“在美洲海岸肆虐的风暴一般都是从东面刮来的,向风的海岸在200英里内没有其他的海港。”格雷厄姆曾对这个海港及其附近的水域进行过详细而全面的勘测,他说:“这个港口水域宽且深,容量大而且锚泊很好,同时又是十分安全的避风之处。凭借这些优越条件,它成为沿海最重要的港口。”这个海港既属于科德角,又属于马萨诸塞州的全体渔民。在普利茅斯成为定居地之前的好多年,航海者们就已经发现了这个海港。在约翰·史密斯船长1614年所绘制的新英格兰地图中,这个海港又被称为“米尔福德港”,而马萨诸塞湾则被称为“斯图亚特湾”。查尔斯王子殿下给科德角更名为“詹姆斯角”,但即便是王子也没有权力将一个名字改得更糟糕。正如作家科顿·马瑟所说,科德角“这个名字我认为永远不会失去它的历史意义,除非有人看见一大群的鳕鱼在那里最高的山顶上游泳”。

许多人认为,史密斯根据1614—1615年的测绘图绘制出了1616年出版的地图,那是最早的新英格兰地图。作为这一地区的地图,且名为新英格兰的地图,它是最早被绘制的,因为这个地名就是史密斯取的。不过早在尚普兰1613年版的《旅行》中(莱斯卡博特1612年引用了他航海日记中更早的记述),就已经有新英格兰的地图了。绘制这份地图时,信奉基督教的国家都称这里为新法兰西。这份地图叫“圣徒尚普兰将军在为国王出航远征中所绘制的新法兰西地图——绘于1612年”。这份地图是尚普兰根据1604—1607年实地测绘数据绘制出来的,从加拿大的拉布拉多到科德角,再向西至五大湖。地图上还标注了大量有关地理、人种和动植物的资料,甚至还提供了他当时在沿海许多地方亲自观测到的罗盘仪上的磁偏角。此外,1613年版的尚普兰《旅行》中还有许多1632年版中所没有的内容,其中详细标明水深的单幅港湾图中有外国沿海的肯纳贝克河、索科河、勒博港和安角附近的圣路易斯港,以及其他一些港口。因此可以说,在另一个法国人——德·巴尔绘制出另一幅地图之前的近半个世纪里,尚普兰的新英格兰及其北部沿海地区图是最完美的。直到最近,我们的沿海地区测绘图才取代了德·巴尔绘制的地图。在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所绘制的这一沿海地区的地图,都不难看出它们大多数都是得益于尚普兰。他是法兰西的一位航海家、科学家和地理学家。他横渡了大西洋约20次却从不把它当回事儿,而且还经常驾小船航海,现如今可没人敢这样做。有一次,他从加拿大的塔杜萨克到法国的圣马洛航行了18天。从1604年5月到1607年11月近三年半时间里,他在安纳波利斯、新斯科舍和科德角之间观察地理概况,并绘制出了沿海地区的地图。他还详细描述了他测量海港的方法。1604年,他自己出资将他的地图印制了出来。在蓬特格拉韦等人于1606年回法国时,他说:“为了在上帝的帮助下完成已经开始绘制的沿海地区地图”,他和普瓦特兰库尔特将继续待在罗亚尔港。他的航海日记在史密斯到美洲这个地方之前出版,在这本书中,他又一次提到了自己的地图:“我没有忘记将我的发现记载于上述地图中,并给读者提供一种特殊的知识,这方面的知识虽然以前曾有人提及过,但却从未有人像我这样做过详细的描述,也未见有人曾将其公之于世。如此看来,我已经尽力而为了,完成了我应尽的义务。但这与我们10年来所发现的事物相比,只不过是小事一桩。”

当年埋葬于圣克罗伊的那些法国人的墓碑,或许比英国人在新英格兰伊丽莎白群岛北部或是新英格兰的任何地方最早建立起的纪念碑还要古老,即便戈斯诺尔德的仓库留有遗迹,但其坚固的防御工事却早已随风而逝了。班克罗夫特曾在1834年时肯定地说:“要看出城堡的遗迹必须得有坚定不移的慧眼。”1837年他又说,城堡没有任何遗迹。查尔斯·杰克逊对我说,1827年他在一次地质考察中,曾在新斯科舍的安纳波利斯(罗亚尔港)对面的高特岛上发现了一块墓碑,上面有一块暗色岩的石板,刻有共济会的纹章和“1606”的年份字样,这要比清教徒登陆岛上的时间早14年。这块墓碑留给了新斯科舍的哈里伯顿法官。

耶稣会的牧师在这里被称为新英格兰后于1611年来到了罗亚尔港,1613年在荒山岛——当时还叫作圣萨瓦——向未开化的人传教,但很快就被英国人打断了。几年后,清教徒移民带来了自己的宗教。以上是来自尚普兰的说法。夏勒瓦也是这样说的,耶稣会自1611年从法国传入后,从罗亚尔港沿着海岸向西发展,1612年传播到了肯纳贝克,而且常常从罗亚尔向荒山岛传播。

卡伯特只在拉布拉多荒无人烟的海岸登陆过,和巴塔哥尼亚一样没有资格被称为第一个发现新英格兰或发现美国的人。为他立传的比德尔是位细心的作者,连他也不敢肯定卡伯特在哪次航海中曾到过美国沿岸,我们也未曾听说他发现过什么。米勒说,卡伯特似乎在任何地方都没有上岸(见《纽约史》第一卷,第28页)。与之形成对比的是维拉扎尼,他在新英格兰沿海某地逗留了15天,而且从那里到内地短途旅行过几次。维拉扎尼在1524年曾写给法兰西斯一世一封信,信中碰巧包含了“现存最早描述美国大西洋沿岸的原始材料”,甚至从那时候开始,沿岸的北部地区就开始被称作laterrafrancese(法兰西国土)了。还有一部分地区在被叫新英格兰之前曾被称为新荷兰。英国人在这块偶然发现的大陆上所做的探索以及定居要落后得多,法国人在开拓北美大陆为殖民地以及建立第一个永久居民地时,都先于英国人。关于上述地区的所有权,自亨利七世起,英格兰对其仅仅是尊重和认可,而西班牙、葡萄牙及法国人却没有明确的表态。

那个时代最杰出的航海家都是意大利人或意大利后裔及葡萄牙人。法国人和西班牙人虽然在航海技术方面不如他们,然而却比英国人更富想象力和冒险精神,直到1751年,他们都是新大陆更为合适的探险者。

法国人凭借着这种精神早早就来到了五大湖和密西西比河北岸,西班牙人也正是如此到达了这条河的南岸。在这之后很久,我们的边界才达到他们的西部定居地,而在那里,voyageur和coureurdebois等法语至今仍占主导。英语中的“大草原”就是个法语单词,而“山脉”则是个西班牙语单词。佛罗里达的圣奥古斯丁和新墨西哥的圣菲(1582年)这两座美国最古老的城市,都是由西班牙人建造的。那些最年迈的人都还记得,英裔美国人仅存在于阿巴拉契亚山脉与海洋之间的“不到200英里宽的地区”,根据条约,密西西比河则属于新法兰西的东部边界。(见1763年伦敦出版的关于在俄亥俄建立殖民地的小册子,内容与约翰·巴特拉姆爵士的游记密切相关。)就内陆地区的发现而言,英国人只有那种上岸停留一天的水手的冒险精神,而且他们的野心就是做生意。一些人说卡伯特在谈到美洲大陆的发现时说,当他发现这块大陆向北延伸并挡住了他前往印度的去路时,他感到非常沮丧,倘若真是如此,那么他说话还像个英国人。不过,与其去诋毁贬低一位如此伟大的发现者,我们宁可去提高他的声誉。

或许欧洲人在17世纪以前很早就曾到过科德角,大概就是卡伯特本人看到科德角的。根据维拉扎尼自己的记述,1524年他曾在北纬41°40′的美国海滨(有人认为是在纽波特港)待过15天,而且常常去25海里至30海里远的内陆地区。他说,他还从那里向东北航行了150英里,直到能够看到那一海岸。哈克卢特的《有关发现美洲的几次航行》一书中有一幅地图,是根据维拉扎尼的标绘图绘制出来的,在哈克卢特认为精确且予以赞扬的地图中,这幅绘图被排在最后一位,可我在他书中的那幅地图上却找不到科德角,倒是有个“阿雷纳斯角”,纬度不错,尽管它在被认为是布洛克岛的“克劳迪娅”以西的地方。

《世界人物传记辞典》告诉我们:“西班牙宇宙结构学家迭戈·里贝罗于1529年绘制了一幅地图,那份古老的手稿中记录下了戈麦斯(查理五世派出的一个葡萄牙人)记忆中的一次航行。在纽约、康涅狄格和罗德岛这几个州所在地的下面写着‘terred'etiennegomez,qu'ildécouvriten1525’(戈麦斯于1525年发现的陆地)。”这幅地图连同回忆录一起,于上个世纪在德国魏玛出版发行。

让·阿方斯,罗贝瓦勒1524年在加拿大的领航员,是当时技压群雄的领航员,曾详细而精确地指出过向圣劳伦斯河上游航行的路线。他在他的《水路志》(被收入哈克卢特的《有关发现美洲的几次航行》一书)中信誓旦旦地说:“我曾经到达过norimbegue(或许是佩诺布斯科特河)和佛罗里达之间的一个海湾,并一直深入到北纬42°处,但没有对海底进行探测,也不知道这个海湾是否从一块大陆一直延伸到另一块大陆”,也就是说,延伸至亚洲。他所说的如果不是指更南面一些的海岸西侧斜坡,那么就有可能指的是马萨诸塞湾。当他说“我毫不怀疑norimbegue注入加拿大河”时,或许他是这样理解印第安人提供的一种情况的。印第安人说,从圣劳伦斯河到大西洋的航线通过圣约翰河,也就是佩诺布斯科特河,甚至有可能就是哈得孙河。

我们听到许多地方都有关于“诺伦贝加”这一地区及大都市的传言。赖麦锡编纂的《游记丛书》第三卷(1556年至1565年)收集了一位伟大的法国船长的讲话,其中提到“诺伦贝加”是居民给这块大陆取的名字,而发现这块陆地的是维拉扎尼。1607年,又有人说当地土著称那片地方或那条河为“阿根西娅”。在一幅配图上,它被画成了一座岛,古代作家提起它时,常常指加拿大与佛罗里达之间一片广阔无垠的土地,而在哈克卢特《有关发现美洲的几次航行》一书中的地图上,它又像一个巨大的海岛,它的东端是布列塔尼角,这幅地图是根据维拉扎尼的标绘图绘制而成的。这些地图和传言可能是早期移民那种普遍看法的由来,他们认为新英格兰是一座岛。奥特琉斯编纂的地图集《寰宇概观》(1570年,比利时安特卫普出版)里有一幅地图,图上这一地区及诺伦贝加市大致在现在的缅因州,“格兰德河”则画在了大概相当于现在的佩诺布斯科特河,也就是圣约翰河的位置上。

1604年,尚普兰在德蒙特先生的派遣下到诺伦贝加沿海地区探险。他从“豪特岛”出发,向佩诺布斯科特上游航行了近20至23英里,直到被瀑布阻隔,无法前进。他说:“我认为这条河就是被许多领航员和历史学家称为诺伦贝加的那条河,他们当中的大多数都说这条河又大又宽,拥有若干个岛屿;它的河口在北纬43°或北纬43.5°,据其他人说是北纬44°,差不多就是这样。”他坚信那些提到那里有个大都会的人多数都没有真正看见过什么大都会,只不过在转述一种传说而已。不过他觉得,有些人确实看见过河口,因为河口的确符合他们的那些描述。

1607年,尚普兰在书中写道:“在普瓦特兰库尔特角以北三四英里处(靠近新斯科舍的芬迪湾前端),我们发现了一个很久以前的十字架,上面长满了苔藓,已经快完全腐烂掉了。这是个明显的证据,表明先前那里曾有基督教徒。”

莱斯卡波特下面的这段话可以证明17世纪的欧洲人经常来这片沿海地区。谈及1607年从罗亚尔港返回法兰西时,他说:“最后,我们在距离坎索海峡不到4英里的地方抵达了一个海港(在新斯科舍)。一位来自圣琼德吕兹的名叫萨维尔的老船长正在那里捕鱼,他殷勤地接待了我们。这个海港不大,但却非常好,它没有名字,于是我在地图上给它命名为萨维勒(尚普兰的地图上也有这个海港)。这位令人崇敬的老先生告诉我们,这是他第42次航行至这一带,而纽芬兰人一年才来一次。他对他的渔场很满意,而且告诉我们他每天能捕获价值50克朗的鳕鱼,这一趟就可收获1万法郎。他雇用了16个人,他的渔船重80吨,可以装载10万条干鳕鱼。”(见1612年出版的《新法兰西史》)他们把鱼放在海滨的岩石上晾干。

赖麦锡的《游记丛书》第三卷(1556年至1565年)中提到了上述“谈话”,并附有“新法兰西”和诺伦贝加的地图,图上有个叫作“沙之岛”(或许是塞布尔岛?)的地方。尚普兰说,1604年在塞布尔岛上“有牧牛用的草地,那些牛都是葡萄牙人在60多年前带来的”,也就是1613年的60年前。他在后来的一个版本中说,那些牛是从一艘西班牙船上跑出来的,那艘船试图在塞布尔岛停靠时却遇难了。他还说德·拉·罗奇的船员们自1598年起在岛上待了7年,他们发现岛上的牛“很多”,于是就靠牛肉为生,并用那些漂到岛上来的沉船部位(“大概都是吉尔伯特的船”)来建造房屋,因为岛上没有树木和石头。莱斯卡波特说,他们靠“鱼和大约80年前莱里男爵和圣茹斯特留下的母牛的牛奶”维系生计。夏勒瓦说他们把牛都吃光了,然后靠吃鱼为生。不过,哈里伯顿认为所谓岛上有牛的说法纯属谣言。根据班克罗夫特引证夏勒瓦的阐述,莱里和圣茹斯特早在1515年(或许是1508年)就提出过在塞布尔岛上建立殖民地的计划。以上只是我引述的几个例子。

科德角被普遍认为是于1602年发现的。我们应仔细思考一下,历史上认定的第一批英格兰人是在什么情况下,怀着怎样的想法和希望奔向新英格兰沿海地区的。根据阿契尔和布里尔顿(此二人均追随过戈斯诺尔德)的记述,1602年3月26日,戈斯诺尔德船长指挥三桅小帆船从英格兰普利茅斯启航,前往弗吉尼亚北部一个名叫康科德的小地方,他们当中的一个人说,船上共“有32人,其中有8名海员和水手,12人打算有所发现后就随船返回英格兰,其余的人作为移民留下来”。这是“英格兰人为在新英格兰境内建立殖民地所做的第一次尝试”。他们沿着一条全新的、比经常通过加那利群岛更近的航线航行时,在同年的“4月14日,看见亚速尔群岛中的一个岛,叫作圣玛丽岛”,由于水手人数少,并且都“不是最优秀的”(我引用了他们的原话),而且他们又是“沿着陌生的海岸航行”,“除了在少雾的天气中外,其他时候不敢贸然朝岸边驶去”,他们只能通过测深锤对陆地进行初步探索。4月23日,大海呈现黄色,但用桶打上一些水来却看到“它的颜色,或者说是给人的感觉,与天蓝色的海水没什么两样”。5月7日,他们看见了各种各样的鸟类,有的叫得上名字来,但更多的“在英语里没有被命名”。5月8日,“海水变得绿中带黄,海底有70英寻深”。9日,他们在测深锤上发现了“许多闪光的石头”,这表明海底可能蕴藏着某种矿物。10日,他们处于一片沙洲的对面,而且看到了鱼群,他们猜想那片沙洲离圣约翰岛的西边不远。12日,他们说:“海草不断地从我们面前一闪而过,它们似乎有着自己向东北的活动路线。”13日,他们看见“四周漂浮着大片的海草,还有许许多多的木头和其他各种各样的东西漂过”,而且还“闻到了海滨的气味,很像从西班牙南部海岬和安达卢西亚飘来的气味”。星期五早晨,也就是14日,他们发现北面有陆地,位于北纬43°,显然那是缅因某处的海岸。威廉森说,那肯定不是肖尔斯群岛中心的南面。(引自《缅因州历史》)贝尔纳普倾向于它是安角的南边。他们顺着潮水向岸边驶去,当天中午12点的时候抛锚停船了。8个野蛮人“驾着一艘带帆和桨的比斯开湾小舟”靠了过来,那小舟上有“一把铁抓钩和一口铜锅”。这8个人跳上了他们的船。他们最初以为这些人是“受苦的基督徒”。他们当中的一人“身穿仿照我们海员服的款式做的马甲和黑色短裤,脚上穿着鞋子,其余的人(除了有一个人穿了蓝布鞋)全部赤身裸体”。他们似乎与“圣琼德吕兹的巴斯克人有来往,而且似乎知道很多东西,而我们由于与他们语言不通而无法理解”。不一会儿,“他们便向西航行了,离开了那些未开化的野蛮人以及他们的海岸”。(这对于探险者来说是个了不起的发现。)

“第15天,”阿契尔写道,“我们又看见了那块陆地,由于它的西面与大陆之间出现了一条宽阔的海峡,最初我们猜想那块陆地是个岛屿。来到它的西端时,我们果然发现了一个大口子,于是我们便把那块陆地称作‘希望之洲’,并且在靠海角水深15英寻的地方抛锚停船了。我们在那里捕获到了大量的鳕鱼,于是我们又将那个地方更名为科德角,意思就是鳕鱼角。沙洲上到处都是鲱鱼、鲭鱼和其他小鱼的鱼头。那片沙洲很低,但很安全。我们又转移到北纬42°停泊了下来,那里紧靠陆地,水深16英寻。科德角差不多有1英里宽,位于东北偏东。在船长上岸后,又发现岸边的沙有些深,地上长满了山黧豆、草莓和越橘等植物,当时还没有成熟。我们砍了些柏树、桦树、金缕梅和沙茅草当木柴燃料。一个身背弓箭、双耳挂着铜片的印第安小伙子走到了船长身边,对我们显示出乐于伸出援助之手的感情。”

“第16天,我们沿着海岸向南走,海岸十分平坦,长满了青草,可沿海的岛屿上却长了许多树。”

此外,根据约翰·布里尔顿记述,“停泊在这里,”也就是他们初次遇到土著的地方,“这个不太好的避风港,而且天气又令人十分担心。大约那天下午3点,我们顶风往南航行。晚上继续航行,海上的风很大。第二天早上,我们发现船已进入有一块巨大陆岬的海湾。9点左右,我们把船停泊在了离岸不出5海里的海上。我们把小舟吊起一半,戈斯诺尔德船长和我,以及另外3个人上了岸。海岸很陡峭,上面覆盖着沙子,看上去是白色的,我们整个下午都在我们认为的最高的山上跋涉着(天气十分炎热),脖子上挂着火枪。最终,我们看到这一巨大的陆岬是从大陆上延伸出来的,周围布满了各式各样的岛屿。傍晚我们回到小舟上时(此时小舟的另一半也已经吊到岸上了,与大船紧紧相邻),看见岸边有个印第安人,是个身材适中样貌可爱的年轻人。我们向他表示了亲密友好后便与他告别,回到了大船上。我们到岸上去的五六个小时里,船上竟然已经塞满了鳕鱼,于是我们只好又往海里扔回了许多。我完全相信在3月、4月、5月这几个月份里,这一片沿海地区将是个非常棒的渔场,会和纽芬兰的鱼一样多,因为我们每天在海岸之间往返时看到的鲱鱼、鲭鱼、鳕鱼以及其他各种鱼的数量多得惊人。”

“从这个地方,我们可以绕岬航行,差不多会经过所有的罗经点。海岸很险峻,可是,既然天下没有不陡峭的海岸,我们相信这里的海岸也不会比其他地方的海岸险峻太多。陆地的地势比较低,上面长满了树,不过有些地方却是一马平川的。”

于是他们绕过了科德角,并将南部的末端称为“凯夫角”,随后到达了一个海岛,并将该海岛命名为“马撒葡萄园岛”(现又被称为“无主之地”),接着又在另一个岛上短暂停留,并称该岛为“伊丽莎白岛”,以表示对女王的敬意。以前曾有过一个岛就叫这个名字,如今众所周知的是它的印第安名字:卡蒂杭克。他们在那里建起了一座小仓库,那是英格兰人在新英格兰建造的第一座房子,仓库的地窖如今还可以见到。那座地窖的一部分材料来源于海滩上的石头。班克罗夫特说,这里堡垒的遗址已经被毁得无法辨认了。留下来的人们越来越不满意,于是在6月18日装载了一船的美洲檫木和一些其他货物返回了英格兰。(参见1837年版《美国史》)

第二年,马丁·普林来这里寻找美洲檫木,此后,英格兰人开始一批接一批地奔赴这里,直到很久之后美洲檫木失去了盛名为止。

根据冰岛文手稿的记载,托瓦尔是第一个发现科德角的人。不过还存在一种可能,一个名叫比亚尼·赫里乌尔弗森(赫里乌尔弗之子)的热衷于旅行的人,曾于986年从冰岛航海去格陵兰,因为他的父亲已经移居到了那里。手稿中说,他决定“像以前一样到父亲那里去过冬”,途中被暴风刮向了西南,天晴之后,科德角的低地隐隐约约出现在远方,但那并不像是格陵兰,于是他掉转航向沿着海岸向北行驶,最终抵达了格陵兰他父亲那里。因此这样说来,他可以强烈要求将他认定为美洲大陆的发现者。

这些古斯堪的纳维亚人是勇敢的族人,他们的子孙后代继承了对海洋的征服精神,不用海图和罗盘就能够横渡大洋。据说他们是“最早学会利用风力航海的民族”。不仅如此,他们还有一种把门柱扔到船外的习惯,在哪里上岸就在哪里住下来。但格林努尔夫森、托瓦尔和托尔芬都没明确说清经纬度,因此虽然我们很钦佩他们的航海技术和探险精神,可对于他们究竟看见了哪些海角却不得不暂时存有疑问。我们认为他们看见的海角都在更远的北面。

如果时间和篇幅允许的话,我还能列举几位知名人物,他们全都声称科德角是自己发现的。莱斯卡波特在1609年时断言,法国水手自远古时期就常去纽芬兰的一些海滩,“捕获鳕鱼以供应几乎整个欧洲及远洋的船只”,因此“在最靠近纽芬兰的地区所用的语言中,有一半都是巴斯克语”。他还引用了1510年出生的博学但言过其实的法国作者波斯特尔的话,即据说巴斯克人、布列塔尼人和诺曼人发现大岸滩及其邻近岛屿仅仅6年后,在我们从未见过的他的《地理宪章》一书中就记载:“这一地区,由于渔业可以赚大钱,有史以来便有了高卢人的足迹,1600多年前就经常有人来来往往,可由于这里没有大都市为之添光加彩,始终只是一片荒凉,从而就被忽视了。”鲍勃·史密斯发现了矿藏,然而却是我让世界都知晓了这一发现。以上这种说法已经成为过去时,如今,鲍勃·史密斯正在要求把发现权归还他。

然而,我们不要嘲笑波斯特尔和他的幻想。他或许比我们了解更多的情况,如果他真的只是在说大话,那可能是因为他射箭的目标很远,需要横跨大西洋。倘若像大家认为的那样,美洲曾一度被发现了但却又被遗忘,那么,难道就不会再一次被发现而后又被遗忘吗?尤其是在更早的发现可能缺乏历史记载的情况下。想想看,史料记载都是如何来的,大部分只不过是后人们一致认同的传说而已。有谁能告诉我们,几天前乔尔纳亚的那场战斗中有多少俄国人卷入了纷争?毫无疑问,历史学家“差不多先生”会敲定一个数字,然后让记忆力超常的学生们去背下来。那么,萨拉米斯战役中又有多少波斯人参战呢?我读过其作品的历史学家对这场战役的作战各方,以及他们的战术行动的了解,与那些为当今报刊撰稿的作者一样,他们描写过的最近发生的战斗的文章是在获悉详情之前写出来的。我相信,如果要我重新亲身经历一遍整个人类的生活(当然,没人雇我这样去做),那么即使我手中掌握了全宇宙的历史,我也说不清那历史都是什么。

至少在波斯特尔所说的年代之前,文明世界还根本不知道世上还有个科德角,尽管如此,太阳依旧每天从东边的海面上升起,越过海岬,落入西边的海湾。那时候的科德角与海湾,或者应该说是鳕鱼角和马萨诸塞湾,就已经存在于世上了。

普罗文斯敦港近岸处的水非常浅,尤其是清教徒早期移民登陆的港口前端附近。第二年夏天,当我离开那个地方的时候,由于轮船无法停靠在码头,我只好乘马车到30竿外的浅水中的一只大船上去,一群小男孩儿在周围蹚水玩耍,陪伴我们一起过去,而后,轮船上的人用一根绳子把我们从那个大船上拖到了轮船上。港口附近水浅而且沙多,沿海航行的人都喜欢到这里来给他们的船刷漆,因为退潮之后,靠近岸边的船会搁浅在沙滩上而不会沾水。

我们到达那里的时候恰好是星期日上午,上岸后我便加入了码头上一伙懒洋洋的抽烟人之中,此时,所谓教区治安官的旅店老板前去阻止一些正在给他们的船刷油漆的水手。不时有人加入我们这群人当中,那些人边走边揉眼睛,仿佛还没有睡醒。有位老人对我说,在他们那里星期日是休息日,因此大家都习惯在星期日睡懒觉。我说我认为他们完全可以让那个人来帮我们大家刷油漆。那种活干起来并不是十分吵闹,不会打扰到我们的祈祷。然而这群人中有个年轻人立刻拿下了嘴里叼着的烟斗,说那样做可不行,明显不符合上帝的法律,如果不加以约束,就会有许多船只都开来这里涂焦油、装配桅帆索具,以及油漆船体,那样我们就别想再有安息日了。如果他没有以宗教的名义来反驳的话,这番话倒是很有道理的。第二年夏天,一个闷热的星期日下午,我坐在那里的一个小山岗上沉思。一扇敞开的礼拜堂窗户内传来的噪音将我的思绪打断了,那是一个牧师,像船上的水手长官那样高声喊叫着,我想他一定连牧师袍都脱了,真是亵渎了礼拜堂那种宁静肃穆的气氛。很少有什么比这更令人厌恶和沮丧的,我真希望那位治安官能够去制止他的行为。

清教徒早期移民曾说:“我们从未见过像这里这么多的鸟。”

这里除了各种各样的海鸥,看不到其他鸟类。这里海鸥最多的地方是海港东边的浅水沙洲上。我们看到一个人从一条小船上下来,沿着海滨蹑手蹑脚地前行,想去抓海鸥,但那些海鸥突然之间全部飞走了,留下那个人茫然地愣在那里。那些海鸥明显吃饱喝足了,可那个人却还饿着肚子。

值得注意的是,清教徒早期移民(或是他们的记录者)在描述科德角的时候说这里不仅树木繁茂,而且土层深厚,土壤肥沃,几乎没有提到“沙”这个字眼,可如今这里给航海者的印象却是一片荒凉,土地贫瘠。他们发现“这里的土地上布满了沙丘,非常像荷兰的有草丘陵地,但这里地壳表层的优质黑土有一锹深,显然土质更好”。但是如今我们却发现这里的地面已经没有外壳了——前提是它以前确实有,至于这里的土壤,那更是无处可寻了。除了在沼泽地里,普罗文斯敦根本看不到能填满一个花盆用的黑土。他们发现那里“到处都是树木,可以看到橡树、松树、檫木、杜松、桦树、冬青、葡萄,还有一些白蜡木和胡桃树,大部分的树林都很稀疏,而且没有林下灌木,在这些林中不仅可以步行,还能骑马”。然而现在,除了镇子东端的一片低矮小树林以及镇上居民院子中的几棵观赏树之外,我们几乎看不到任何高大得足以被称为“树”的植物。镇子后面的沙丘上只有几种前面提到的那些树的小树苗,随处可见浓密的灌木林,行走于其中都很艰难,更不要提骑马了。这片陆地的大部分地区都是一片黄沙,被风吹起的波纹犹如层层的海浪,除了零星几株沙茅草,沙地上几乎寸草不生。他们说,刚过东港小湾的前端,粗大的树枝和灌木丛就把他们“穿在身上的盔甲给撕成了碎片”(如果我们出于好奇而穿着同样的盔甲走进灌木丛,那么我们身上的盔甲也同样会被撕碎的),而当他们走入深谷时,发现那里“长满灌木丛和长草,还有清新的泉水流淌而下”。

在大部分地区,我们既没看到一棵粗大的树或灌木丛,也没有找到一株灌木,甚至想让衣服被刮破都找不到能够帮忙的植物。倘若那里有足够的牧草来喂饱绵羊,从而让它们身上长出羊毛来,我敢保证,羊身上的一根毛都不会被刮掉。我们倒是看到了一些沙茅草和“贫穷草”,这些草只能使地面略微呈现出一点颜色而已。因此我猜想,他们所说的wood-gaile可能指的就是杨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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