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河上的一周》(2)
星期六“来吧,来吧,我可爱的美人,让我们享用那乡野的美丽。”
——夸尔斯《基督对灵魂的邀请》
终于在1839年8月的最后一天,星期六,我们这两个康科德“土著”兄弟,在这个河港起锚远航了。沐浴在阳光下的康科德,是人们肉体与灵魂的进出港,至少有一处河岸的责任已被全免,但仍有个实诚的人愿意履行那责任。温湿的空气和绵绵的细雨让这个清晨变得朦胧起来,险些耽搁了我们的航行,但随着午后到来云散雨收,草木都变得干爽起来,大自然仿佛在酝酿一项更不同寻常的计划。经过长时间的水滴雨渗,大自然的每个毛孔都比以往更健康地呼吸着。于是我们将岸上的小船猛地推入河中,菖蒲和芦苇摇曳着恭祝我们一帆风顺,我们开始静静地顺流而下。
我们的小船是在春天花了一周时间造好的。它的形状有些像渔夫的平底小渔船,有15英尺长,最宽处有3.5英尺。船身的下部被漆成了绿色,边沿则被漆成蓝色,标志着这条船将在这两种颜色的自然环境中使用。在出发的前一晚,我们采摘了耕种在距离河边半英里家门口的那一小块地里的土豆、甜瓜;准备了几个轮子之类的器具,用来架起船体,绕过瀑布;还带上了两副船桨、几根用来在浅水处撑船的细杆及两根桅杆,其中一根用来在晚上支撑帐篷。我们还将用水牛皮当床,用棉布帐篷做屋顶。这条船造得很坚固,但略显笨重,船形也并不出众。一条船倘若制造巧妙,应该像一种两栖动物,兼具两种动物的形态特征,既像一条穿梭自如、线条流畅的鱼,又像一只翅膀强健、体态优雅的鸟。似鱼状的部分应显示出船身哪里最宽及船舱哪里最深,根据鱼鳍的位置可推测出在哪里放置船桨,鱼尾则暗示着船舵的形状和位置。似鸟状的部分应显示出如何装配和调整船帆,以及如何设计船头才能使船的平衡力最佳,更好地减少空气及水流的阻力。我们的船只有部分遵循了这些条件。尽管人们的眼睛不是驾船的水手,却对任何船形都感到无法满足,无论这些船有多么时髦,始终众口难调。不过,关乎艺术的是整条船而不只是木材,况且若仅为打造一条船,一块木材就够了。我们的木船欣然接受了一条古老定律——重物能够浮载轻物,因此尽管我们的船像一只笨重的水鸟,但它能够满足我们在水上漂游的要求。
几位同村的好友站在河流下游的一个岬角上向我们挥手告别,而当我们以不言而喻的含蓄——因为这种方式更适合于那些希望一展宏图、洞若观火却寡言的人——来完成这些离岸仪式之后,便平稳地划动双桨,悄无声息地穿过康科德这片坚实的土地,穿过熙熙攘攘的海角及夏日寂寥的草原。然而当我们划出人们的视线后,我们也并未肆意鸣枪示意,而此时人们的欢送声穿过树林回荡在我们耳畔。一群身穿黄褐色衣服的孩童与麻鸭、山鹬和秧鸡一同隐匿在宽阔的草丛里,尽管被灌木丛、绣线菊和合欢子完全遮蔽,他们依然能听到我们那天下午的致敬声。
我们很快便漂过独立战争的第一个正规战场,在那座“北桥”仍清晰可见的桥墩之间停下船来稍事休息。1775年4月,正是在这座桥上燃起了战争的硝烟,尽管是星星之火,却最终延续到——正如我们在右边的石碑上所读到的——它“给美利坚合众国带来和平”为止。正如一位康科德诗人所吟咏的那样:
“横跨河水的陋桥旁,
他们的旗帜迎着四月的微风飘扬,
农民们曾在此严阵以待,
枪击声震响世界。
“敌人早已于沉默中长眠,
胜者也同样安息于地下,
时光已将损毁的桥梁冲走,
我们的思绪早已穿越回遥远的历史岁月,一幕幕峥嵘往昔浮现在眼前,我们自己也开始试着吟诗怀古:
啊,这祥和的喧嚣
唤不醒这卑微的小镇,
勇士们并非如此赢得
爱国者的盛誉。
有片土地在这河边,
未曾踏有任何足迹,
而它却令我魂牵梦萦,
哺育的庄稼丰硕茂盛。
让我相信梦是这般珍贵,
一颗心在那天怦然跳动,
在这里的一小块殖民地,
也在相距万里的大不列颠。
一位模样怀古的英雄,
一支骁勇善战的军队,
孔武有力,忠贞不渝,
为这片土地赢得荣誉。
情愿去追寻荣耀的人,
并不请求卸去重任,
他与生俱来的豪迈不羁,
无法用未来的安详诱惑。
人们驻守在远处的高地,
那段岁月已悄然远逝;
秉旄仗钺、树碑立传的
已不是曾经的那双手。
那时你们是一座座希腊城池,
现代重生的古罗马,
那里的新英格兰农夫
彰显出罗马人的非凡品质。
我在异乡土地上搜寻,可却徒劳一场,
只为找到我们的邦克山,
以及那没有拉哥尼亚溪流的
列克星敦和康科德。
我们怀着万千思绪,缓缓穿过这片如今已安宁和谐的牧场,
战争的喧嚣早已随康科德河的滚滚波涛而逝去。
但自从我们扬帆起航,
多少事物已被割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