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故人叹
第147章故人叹01
第二日，额驸噶尔臧在洞房花烛夜被赶出的消息不径自走，以燎原之势默默传遍了喀喇沁。就连杜陵王府的下人，看见婉静走过都在背后窃窃私语。
“公主，你真的那么做了？”染衣小心的问道。
“我当时也就是气不过。一时冲动也就……”婉静叹了口气，“我知道这样做过分了一点，不过……”她神色肃然道，“我说过这件事情如果是他做的。我不会原谅他！”
染衣倒吸了一口凉气：“真的是额驸派人追杀清溪的吗？”
婉静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他没有亲口承认，不过，你没看见，他对清溪那种咬牙切齿的样子。十有八九，就没错了。”
两人真要踏出王府，忽然被门口的守卫拦住了，染衣满脸诧异，守卫说：“额驸吩咐了。不准让公主出去。”
“什么？！”染衣瞪大了眼睛，伸手去推那个守卫的手，“竟敢拦公主，好大的胆子！还不快让开！”
守卫的手臂硬邦邦的横在二人面前，染衣使劲推都没有推动，守卫面无表情道：“小的也是遵从额驸的命令，公主，您还是请回吧。”
婉静转身就走，染衣急急跟了上去，喊着：“公主！公主！”
“这简直太过分了！”染衣愤愤道，“从前在宫里，也没有人敢拦公主的驾啊！”
婉静快步走着，面无表情，直直朝他的书房走去，推开门，他果然在里面。
噶尔臧神色淡淡的坐在里面，手中捧了卷书，指了指地面：“换鞋。”
婉静一口气憋在胸口，走进来又生生退出去两步，脱了鞋走进来。气鼓鼓得站在他面前。
“公主驾到，所谓何事啊？”他连眼睛都没抬，悠悠道。
“噶尔臧！”婉静忍无可忍，大声得唤着他的名字。噶尔臧这才放下书，悠悠抬起眼看着他。
“你为什么不让我出去！”婉静愤怒的质问道。
“放你出去，与他双宿双飞么？”噶尔臧不紧不慢的接口道。
“你！”婉静气得满脸通红，“你简直丧心病狂，不可理喻！”
“我丧心病狂？”噶尔臧站起身，轻笑着望着她，“那总比某些，心被狗吃了的人强啊！”
婉静气鼓鼓得瞪着他，鼻子一酸，眼泪就落了下来。
“哭？又哭？”噶尔臧冷冷一笑，的神色满是不屑，“他还没死呢，就哭得那么伤心？”
“是你！果然是你！”婉静上前，狠狠的揪住他的衣襟道：“那件事果然是你做的！”
噶尔臧居高临下的瞥着她，皮笑肉不笑得说：“这次，他捡回了半条命，下次，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冷，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冻住，冷气从每一个毛孔侵入，渗透到了骨子里。
婉静打了个寒战，猛地朝后退了一步。
见她越是这样，他嘴角的冷笑便越是泛滥。
如此，甚好。
02
因为离京太久，胤礽喝过婉静的喜酒，第二日大早，胤礽便和残余的几个侍卫回京了，不知道清溪的变故，亦不知道喀喇沁第二日铺天盖地的传闻。
婉静回到房中觉得委屈，闷着头哭了一阵子，想提笔给胤礽写信，又停住了。
不能让二哥哥为她担心。
踏上他花轿的那一刻，她曾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子。多年的等待终于守得云开，可是，他已不再是当年她痴心爱慕着的单纯少年。
从嫁给他以来，她就觉得他好陌生，阴冷，残酷，暴戾。是他变了，还是她从来就没有真正认清过他？
昔年，那个手中举着一捆糖葫芦在夕阳中笑得和熙温暖的少年一下就闯入了她的心，多年来一直在心中小心守护着。这些年来，每每梦回，脑子里都是这个画面，还有，他手握着桔梗花郑重的对她说：“等我。”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03
夜空中，一轮皓大的明月高悬着，因是南风天，拂面的风带着微微温润潮湿的暖意。
胤礽独立在书房的窗前，背影是化不开的寂寞。
从此以后，身边，不再会有那个人。
六岁那年，那个脏兮兮得孩子用小手轻轻拽住他袍角的那一刻，他的心就被触动了。
黑乎乎的脸，却又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眼神是那么的清澈干净。于是毫不犹豫的伸手掏银子给他。熟料到，也正是这块影子救了他一命，小男孩不顾生命危险，飞扑过来和他一起躲过了马车，而自己却晕倒了。
小男孩醒了之后谁都不理，就整天都跟在他的后面。他破天荒的去求了皇父，要带走他。
小男孩长大了，说要学剑保护他，他这瘦弱的身子，本来是要送到敬事房的，他得了消息赶过去的时候，他已经被绑到凳子上了，就差一点……
他双手双脚的绳子被解开的时候，立即冲过来抱住了他，那是他第一次抱他，那年，他九岁，他十岁。
十岁的他，已初具储君风范，不怒而自威，宫人都不敢靠近，他连裤子都顾得上穿起，紧紧抱着他，浑身瑟瑟发抖。
他始终沉着脸，敬事房的宫人都吓坏了，伸手去拉，他淡淡道，“无碍。”
他从未向他提起，他偏偏知道他喜欢榴花。
“世人皆将我比若牡丹，那花如此艳俗浮夸。唯有榴花，恬淡而不失色，开得不骄不躁。”他不知道，只是在院中不经意的拈花一笑，那个剪影就深深印刻在他的心中。
前尘往事一闪而过，他伴在他身边这十数年的时光已然在回忆中泛黄，他就那么一直静静的待在他身侧，在离他三步之外的距离，当他在书桌前看书的时候，当他匆匆穿过回廊的时候，当他意气风纵马在围场的时候……从未疏远，也从未逾距，静得感受不到他的存在，而一转头就能够看见他的身影，像他的一道影子，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