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问心无愧
扯着嗓门跟个叫驴似的吕文唤一听文廷玉此言,如蒙大赦。 噗通一声匍匐在陈靖元跟前脱口道:“都督是否还记得昔日被我大元,哦不,蒙元军队俘获的大宋丞相文天祥?”
一听文天祥三字,整个大厅都止住了嘈杂,在场诸人都屏息凝气,没有胡乱插话。
陈靖元脑中瞬间响起“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这句千古名言。
文廷玉更是双眼一红,微抖的双肩,急促的呼吸,无不告知陈靖元此时的文廷玉内心之激动可见一斑。
看着厅中众人和文廷玉的表现,陈某人暗暗叹道,这就是名人效应啊!
如果历史按着原先的轨道行驶的话,这位大宋第一气节,天下文人典范,被俘之后为守气节宁死不降蒙元朝廷,最终慷慨赴死,时间大概是在今年的八月份。
“咳……咳.……”
陈靖元轻咳两声,惊醒了遐思中的众人,对着吕文唤问道:“说吧,别吱吱呜呜的,如果本都督满意,自然饶你不死。”
吕文唤抹了抹额头虚汗,心道,这就逃过一劫了。
随即说道:“当年,文丞相在广南路五陵坡被元军围困之后,妄图吞食石子儿自杀,结果未能如愿。后被抓获押解到了大都,一直关押着,这么一关就是三年,要说这文丞相,外表文弱却真是铁打的汉子,连.……”
“说重点!”
陈靖元打断了吕文唤的絮叨,虎目一瞪。
吕文唤打了个寒蝉,道:“是是是,这三年来.……”
文天祥在五陵坡被狗汉奸张弘范抓获之后,被押到了大都,直至现在,已有整整三年。
忽必烈曾经问过朝中大臣,南方和北方的宰相中,谁最贤能?
群臣奏称,北方无如耶律楚材,南方无如文天祥。
耶律楚材是什么人?蒙古的崛起,以至于有了今时今日都离不开昔日铁木真帐下的丞相耶律楚材,就连桀骜不驯如忽必烈都对他推崇备至。
群臣敢当他的面,将文天祥与耶律楚材相提并论,可见文天祥之影响非同一般。
于是三年间,上至忽必烈,蒙古王公贵族,下至汉人降臣,和富绅,都千方百计前来劝降文天祥。可以说,文天祥是所有的被俘宋臣中,参与劝降人数最多,威逼利诱次数最多,封官许愿品衔最高,严刑逼迫手段最毒,关押时间最长的一人。
而且忽必烈之所以一直不杀文天祥,除了因为文天祥的才学能力和文天祥的名气外,还有一个真正的用意,那就是收服文天祥,摧毁天下汉人的意志。
忽必烈比任何蒙古王公大臣看得都要明白透彻,他知道杀文天祥易如反掌,但是如果文天祥能够投降,能够为大元所用的话,那将彻底击碎天下几千万汉人心中的那道信仰,向往前朝大宋的那份渴望。
对于异族统治,天下任何汉人都是发自内心的抵触,当然,如张弘范此流的汉奸除外。
如今的文天祥便是天下汉人百姓和学子文人心目中的那道丰碑,只要丰碑不倒,就永远都收不了天下汉人的心,永远不能替蒙古朝廷正名。
文天祥活着的价值远远大于杀了他。
正如文天祥在牢中怒斥汉人降臣王文统一样,管仲不死,功名显于天下;天祥不死,将遗臭万年。
更如忽必烈派人押着文天祥的妻女威胁他之时,文天祥肝肠寸断地含泪宽慰妻女:“人谁无妻儿骨肉之情,但今日事已如此,于义当死,乃是命也。奈何!奈何!”
文天祥为守气节已蒙死志,更是心硬如铁,岂是忽必烈这个鬼蜮伎俩所能撼动?
听完吕文唤的述说之后,厅中已是哭倒一大片,就连平日里最讨厌文人学子的雷五六都哭嚷着“挺进中原”“救出文丞相”。
唯独三人最是冷静,陈靖元,张迁侯,文廷玉。
陈靖元继续问道:“你将这些告诉我,就不怕我恼羞成怒,为文丞相泄愤挥刀砍了你吗?”
吕文唤面色一紧,道:“大都督莫急,莫恼还没说完哩!”
说着指了指阿巴黑,李恒,道:“如今忽必烈陛下病倒,真金太子监国,由伯颜,完颜黑水和王文统三位大人辅国。如果大人肯修书一封至大都,交由中书省平章政事王大人府上,用我们三人来交换文天祥文丞相,.……”
“住嘴,吕文唤!”
李恒铁青的脸色多了一份潮红,怒斥道:“你贪生怕死不代表我们就要委曲求全,哼,姓陈的,别以为只有你们大宋有文天祥,我们大元朝也有硬骨头,你现在就杀了我,杀了我!”
阿巴黑也是一脸愤怒地看着吕文唤,不停呜咽发泄着自己心中的不满。
在他二人看来,如果陈靖元真按吕文唤所言去做,那他们真是没脸再进朝堂了。蒙古人讲的就是一个尚勇斗狠,拿文天祥一命换回他们三人之命,不仅让满朝文武鄙视,更会让亲朋好友唾弃,这比杀了他们更难受。
更见鬼的是,如果陈靖元真这么做,以李恒和左丞相完颜黑水的关系,以阿巴黑和右丞相伯颜的关系,还有吕文唤和平章政事王文统,文天祥必然能够换回,他们是可以活命了,却背上了一生都难以洗刷的耻辱。
迎回文天祥?
陈靖元心中思索,这是一位值得人尊敬的文人,既然来到了这个时代,南宋小朝廷得以保住了,东瀛也要被征服了,何不篡改一下文天祥的命运呢?好人不能这么枉死。
众将也是一脸期盼地看着陈靖元,渴望之意不予言表。
突兀,文廷玉步履蹒跚地走到了陈靖元跟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道:“廷玉有一事相求,还望大都督能够答应。”
自从相识以来,文廷玉何曾有过如此庄重的礼节?
陈靖元急忙上前扶起了文廷玉,道:“叔孙何必如此?快,快起来。”
文廷玉执拗地摇着头,道:“大都督还记得廷玉当年对你说过之话?”
陈靖元眉毛一耸,道:“当然记得,叔孙当年说过,希望本都督有朝一日能够帮你一个天大的忙,可对?”
文廷玉双手伏地,重重地叩了一个响头,道:“谢谢大都督还记得。今日廷玉就来求大都督还愿的,还请大都督答应。”
又是跪拜又是叩头,这礼节着实让陈靖元承受不起,这还是那个说话油滑,整日拿着鸡毛扇臭屁得瑟的文廷玉吗?
就连死对头张迁侯都不禁侧目,难得没有恶语相加。
一直以来,文廷玉在陈靖元的心目中就如张迁侯一般,渐渐引为自己的左膀右臂,如果没有他的襄助打理,自己真是不知道能不能操心得过来这么大一副家业。
“叔孙,快快起来,我答应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