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百日礼 - 三十有余 - 白羚 - 其他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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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百日礼

转眼宇晨三个月大了。

刘采凤说,宝宝“百天”是大日子,要隆重地庆祝一番。

她趁宝宝睡觉时缝制的小衣服、小裤子和小布鞋,渐渐都有了雏形,这几天正加紧赶工。

她还计划蒸一大锅花饽饽,再煮十几只红喜蛋。

冯芸被婆婆对传统习俗的这份虔诚劲儿感动了,也跟着忙活起来。她预约了上门拍照,订了蛋糕,又上网采购了布置场景的装饰品。

拍照前一天,刘采凤特地通知儿子过来一起拍张全家福。

第二天,拍摄接近尾声时,杨砾才匆匆赶到,一脸疲态,胡子拉碴。

“生病了?”刘采凤心疼地摸了摸儿子的脸颊。

“没有。”杨砾叹了一口气,“工作上的事,有点麻烦。”

“咋了?受处分了?是不是因为那个女人?”刘采凤忙问,音量略高,引得在客厅另一头拍照的摄影师们转头望向母子二人。面对突如其来的八卦,他们来不及避嫌。

冯芸装作没听见,扶着宝宝摆造型。

“哎,不是。别问了,说了你也不懂。”杨砾不耐烦道。

他心里乱糟糟的,满脑子全是被毙掉的开题报告。前天的课题讨论会上,院长只是针对报告中的部分数据提出了一点质疑,章薇竟顺着他的话把杨砾小半年的成果批得体无完肤。都是在她的眼皮子下做的,谁料她翻起脸来比翻书还快。当着那么多人,她一点儿情面也不给他留,引得同事们议论纷纷,低头窃笑。

会后,杨砾听到有人在办公室里大声调侃:“‘太后’下场亲自手撕‘嫪毐’,连车裂之刑都免了,比史书还精彩。咱们杨老师,捷径走到死路上,一个字:该!”

知识分子的毒舌最要命,损人不带半个脏字,却字字见血,句句戳人心窝。

“宝宝爸爸,方便的话,拍照前稍微刮一下胡子吧。”摄影助理小心翼翼地提醒杨砾。

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想起自己两天没刮胡子了。

他走进卫生间,习惯性打开洗手池下的柜门,熟悉的位置上却不见他的电动剃须刀。他蓦地反应过来,它现在正躺在章薇的公寓里,而这里已不是他的领地。

“用这个吧。”冯芸递来一个新的电动剃须刀。

他接过剃须刀,目光在冯芸身上停留了片刻。她还是那么善解人意,真令人怀念。

“抓紧时间,摄影师拍完还要赶去下一户。”

“好。”他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又立刻收回:“等会儿……”

“怎么了?”冯芸问道,只见杨砾魔怔了一般,盯着剃须刀翻来覆去研究。

“这是谁的剃须刀?”他质问,“是不是谭铭之的?他住这儿了?”

“什么?……说什么呢?你没事吧?”冷不丁被“疯狗”猛咬一口,冯芸难免恼怒,但是想到还要继续拍照,她努力克制火气,只盼着赶紧拍完,早点将他打发走。

奈何杨砾不依不饶,越说越离谱。

“行啊,够快的。咱们离婚才多久?被窝还没凉透,他这么急着钻进来?”他顺着自己的猜测任由醋意发酵,口无遮拦,专挑难听的说,“你是不是也忍了很久?终于得偿所愿了吧?他怎么样?合你口味吗……”

“闭嘴!”冯芸忍无可忍,发起反击,“杨砾!你给我放尊重点,管好你的臭嘴!”

刘采凤循着吵架声跑了过来,刚到卫生间门口,只听见“噼里啪啦”,电动剃须刀摔在地上,粉身碎骨。

“我可没有谭铭之的那种癖好。别人用过的东西,我不要。”杨砾话中带刺,含沙射影。

“什么叫‘别人用过的东西’?你给我说清楚!”

“哎呀,儿啊,你这是做什么?”刘采凤看着散落一地的零件,直拍大腿,“不是你说的那样,这剃须刀是崭新的,没人用过,小芸刚找出来,包装盒还在呢。”

“出去!”冯芸指向门外,抬眼怒视杨砾,“我是说你。走吧,不用拍什么‘全家福’了。你不属于这个家,也带不来什么福。你本身就是灾难。”

“没错,我就是灾难,你也根本不想让我来,‘全家福’里就没有我的位置,你给他留着呢。”

“儿啊,你胡说些什么?没有的事。小谭没住在这里……”刘采凤急得想哭,她转向冯芸:“小芸,你解释两句行不?妈求你了。你亲口说了,他就信了。”

冯芸不语——凭什么要她自证清白?

既然离婚了,为什么还要不切实际地指望前妻对他保持“忠贞”?他未免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这已不是高配的感可以解释的范畴,简直就是自恋到了极致。

“那个……宝宝妈妈,不好意思哈,时间不早了,我们还得去下一户,人家住在五环外,挺远的。您看方便的话,下次找个时间我们再补照全家福,可以吗?况且……宝宝也犯困了。”

冯芸平复了一下情绪,不好意思道:“好的。抱歉,耽误你们时间了。回头再约吧。”

她接过宝宝,默默回到房间。

摄影师们匆忙离开后,杨砾也走了,重重的摔门声如雷贯耳。宝宝惊跳一下,睁眼看到妈妈熟悉的脸,又安心地回到梦乡。

杨砾像飓风一样来袭,将一家人的好心情卷走,带着未消的怒火离去,不知又要为害何方。

他回到办公室,桌上一百多份试卷等着他批阅、登记成绩,截止时间是今晚十二点——又一摊子破烂事!

随机抽出一份答卷,不料满篇尽是挑衅:选择题完美避开所有正确答案,填空题不知所云,问答题的第一道下写着“答:不清楚。”,余下四题皆以“同上”作答。

这样答题和啐一口唾沫在老师脸上有何区别?太嚣张了。

他忍无可忍,满腔愤怒化作笔下一个又一个大大的红色问号。

擅长讲课又怎么样?评职称又不看这个,学生们上课只想听脱口秀。讲台上的自己好似一个小丑,倾情表演却换不来半点尊重。

明明重点差不多划到原题了,可总有不少学生,饭喂到嘴边也不愿张口。考前千叮万嘱:答题区一定不要空着,哪怕把题干抄写一遍也有分,不然我该怎么昧着良心捞你们上岸呢?

捞完了还要绞尽脑汁做调整,确保分数呈“正态分布”。做完这些又有何用?没有学生会感激你,“保过”是老师应该做的,校方的态度也是给学生撑腰,这让他们怎能不选择躺平?

他更加坚信:搞教学没有出路。然而论文不温不火,课题前途未卜,他又有什么实力去争取副教授的位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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