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采菊东篱醉人步,秋阴入井寻归处 - 悟通传 - 燃护 - 玄幻魔法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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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采菊东篱醉人步,秋阴入井寻归处

经历了半个月的长途跋涉,悟通已经临近长安城,这一日途径一小镇,悟通站在远处,远远地望去,心中生出一道缘念,直觉告诉他,在这儿将会结识一位文学大家。仍是面不改色,他随着这一点直觉的性子,走入小镇。同时身边驶过一架马车,车周边布满了便衣守卫。马车的窗帘拉开,车上一位头发很短的中年男人,探出脑袋看到悟通,说了一声,“停车!”

悟通被声音吸引,转过头,又转过身,面对着近前的马车,看着车上的男人,仔细打量,那应该是一个刚刚还俗不久的僧人。

“小师父留步!”男人看悟通停住脚步,还是叫了一声,然后又匆忙下车。

“先生,您这是?”车周围的保镖惊慌失措,连忙围到了男人身边,好像极其担心他的安危一般。

“无妨!”那男人从众人的簇拥中挣扎出来,说着靠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悟通,“我只是看着这小师父有种亲切的感觉!让我跟他交谈几句,便走!”

“阿弥陀佛!”悟通双手合十,口喧佛号,“施主既已重返红尘,便不必再与佛门过多留恋!”

男人听罢悟通的一句话,欲言又止,同样双手合十,微微鞠了一躬,很失落地转身回到了马车之上。马车继续行驶起来,微微一阵尘土,悟通看着远去的马车,停顿了一会儿,嘴里默念了一声:“上官仪。”

接着又往前走去。

果真是近都之地,尽管只是一个小小的镇子,这儿的景象也是比一般小镇繁荣几倍之多,又是临近科举,宝马香车也是常常停住,在此地的店里休整。秋日的黄昏又一次注意到了悟通的身影,一同降临至镇上,夜幕将至,仅存性命的虫零零星星地交鸣着,仅剩一丝的月缓缓升起。

“先生,我等奉杨大都督之令,保护先生的安全,这已然夜幕,还是莫要出门的好啊!”便衣保镖站在门前,挡住了上官仪。

“我幸得大都督的赏识,得以还俗,却还没寻得自己真正没有看破的红尘,纵使此次入帝都赶考得中,也难以心中踏实地走仕途之路,”上官仪看着保镖,神情悲痛难忍,眼里像是泛着泪花,又说:“眼看已然临近长安城,让我自己出去走一会儿吧!那样纵使死去,也不会有遗憾的!”

“上官先生,您要体谅我们做下人的难处呀,您的安全也关乎到我等身家老小的性命啊!”门后一众保镖一同看着上官仪,打起了苦情牌。

“唉!”上官仪长叹一口气,拂袖转身:“也罢,数十年不曾寻得,也不差也一晚,你们各自休息去吧,我不会出去了!”

众保镖接连退下,上官仪不舍地离开房门,缓缓坐下,点着桌上的油灯,拿起一旁尚未读完的书卷,翻阅了起来。夜慢慢侵蚀了一切,灯下的上官仪又泛起了忧愁,他无精打采地摆弄着那书卷,脑海里竟然浮现出十几年前自己初次饮酒时的场景,他的嘴也有些干涩,喉咙阵阵发痒,他开始想念酒的味道,这还是还俗后的第一次。上官仪猛地晃动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他认为这一定是幻觉!

但一切都好像变得越发不得控制,那种馋酒的感觉变得越来越强烈,最后上官仪的身体都控制不住自己,到处挥舞着手臂,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在房子疯狂似的寻觅酒的踪迹!这太不可思议了,上官仪觉得自己的意识还在,视力还是自己的视力,听觉也还是自己的听觉,唯独身体不受控制,下一刻,意识开始被某种无形的力挤压着,接着疼痛不已,直到昏厥不起。

一阵这个时节已然难以听到的激烈虫鸣交奏,一缕难以寻得的耀眼月光打在上官仪的脸上,一眼朦胧眼皮难以张开,一脸微微泛红的醉态,一股酒气从自己的身上散发出来,一阵空荡在自己的脑袋里徘徊,一手撑地却难以起身。

他喝醉了,断了片。

“好酒!好酒!”上官仪的眼前隐隐约约地出现一个身着布衣却气质独特脱俗的酒徒,只见他拿着手里的酒壶,朝着嘴里又一次倒进去,最后一滴酒滴入喉咙,他还用舌头舔着嘴唇,一脸回味无穷的样子。

视线缓缓扩开,下一刻,上官仪竟猛地发现,站在身前的酒徒竟然没有双脚,且他的身体也虚化的,像是一道影子漂浮在半空中。这一发现彻底让上官仪慌张了,本来醉得难以思考的脑袋也在此刻将理智恢复大半,“鬼!”

“泛此忘忧物,远我遗世情。如你所见!”那酒鬼猛地看向上官仪,脸上泛起了笑容,声音潇洒不羁,玩弄世事般地侧躺到身下的巨石之上,打趣道:“一觞虽独尽,杯尽壶自清!谢谢你今晚的酒,不过我还没有尽兴,再陪我喝几杯吧!”

上官仪的身体发抖,害怕地回道:“你......你,为何诵读东晋陶潜陶渊明之诗作?你到底要干嘛?”

“哦?这么多年了,今天竟还有人知道我的诗!”那酒鬼放肆地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什么!你是陶渊明?”上官仪更惊讶了,是那种比自己撞上鬼还要惊讶的惊讶。

“既识我,便留下陪我再喝几杯吧!”酒鬼看着上官仪,笑道,那声音虽然是玩笑着,却像有种让人不可抗拒的魔力一样抓耳。

“够了!不要再让他喝了!”一个冷淡而令人清醒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在上官仪的耳朵里回荡了片刻,如此熟悉,像是不久前对它记忆深刻,“他是人,再喝下去非死即伤!”

喘息之间,一个身着白色僧衣的七尺僧人出现在酒鬼陶渊明和上官仪中间,他面容平淡,声音依旧冷冷地说道:“陶渊明!没料到,几百年间,竟不入轮回,飘荡在长安城外的镇子上!”

“僧?”酒鬼看了一眼僧人,“还是妖?”

他没有等待回答,而是接着像是完全不屑于理会一般,说:“看来你是不能喝酒的!罢了罢了,跟你没关系,赶紧离去,我不取你性命!”

“阿弥陀佛,数百年不愿轮回,到底是有什么放不下的事?”僧人双手合十,口喧佛号:“我来帮你超度,早日归天进入轮回吧!”

“哈哈哈哈哈!你,是谁呀?管得如此宽!”酒鬼大笑起来,瞪大了眼睛看着僧人。

“佛号悟通!”僧人报名道。

“一妖也敢妄称为佛?”酒鬼恶狠狠地说道,下一刻又睁开眼睛环顾四周,打量了坐在地上的上官仪和在那儿站着一动不动的悟通一遍,话锋一转:“也罢也罢!闲来无事,酒也没有,你二人竟还都知道我,也算一件巧事!哈!哈哈哈!”

他站起身,慢慢地走着,边走边说:“那些冬,吾惯以此杯酒,离了心之荒谬,后,一去不留。直到经历彻日夜之不休,竟将安逸错丢,脱离旁人不屑之惭忸,梦醉,全无悲欢之渴求,醒来已是明秋!”

悟通的脸上出现了难得的笑容,即使只是微笑,他好像懂了些什么,随即说道:“你在后悔?也在不甘!”

“生时未能显贵得势,亡后尚无名垂青史!未能给父母妻儿得到好的家境,也没有让自己的姓名挂到每一个人的心中!载上讲渊明不为五斗米不为五斗米折腰,可世人纵使再有气节,心中也不会毫无斑斓,怨气积存!”

“别说了,你到底是谁?”酒鬼走到悟通面前,直勾勾地盯着他,“再说我杀了你!”

“三藏法师之弟子!南海观世音菩萨亲传!”悟通说罢,双手合十,眉心间的金莲花绽放,虽暗淡却有光,又说道:“你不会杀人的!不管是谁你都不会杀,因为你留存的念想里牵挂太多了!”

“啊!”酒鬼咆哮了一声,退后数十步,眼前可见,数道怨气化为有形,盘桓在他的身边,他下令怨气去杀掉前面这年轻的僧人,但怨气却不听指挥,只是围绕着他自己。

“灵魂出自心,鬼之意识全由心定,你之心里不愿杀人!”悟通说道:“怨气瘆人,执念却仍向善,气节不俗,可谓靖节!”

“阿弥陀佛!放心地去吧!人间自会将你的姓名传达到世人的耳里,印在他们心中!靖节先生!”说罢,悟通念起了超度亡魂的经文。

在一段铿锵有力的经文之中,陶渊明之鬼魂又笑了起来,“今日竟遇两人知晓我之名姓!确该如此!也罢也罢!哈哈哈哈哈!”

一阵仰天长啸,鬼魂附着在掉在地上的酒壶里,再不见其踪影。

一旁的上官仪看得目瞪口呆,眼前的一切难道是真的?再一念转醒,竟发现自己已然躺在客房的床上,天已经是傍晚,身边是一众保镖围着,一人见到他醒来,连忙兴奋地喊道:“先生!您醒了!吓死我们了!”

“昨晚!我——”上官仪想要问,但又不知道问什么,最后说,“我一直在这儿躺着吗?”

“对啊,今早我们来见您时,在门外呼唤无回应,不得已破门而入就发现您躺在这儿,怎么叫都叫不醒!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您晨时是一身酒气的!还有,您看桌子上还有一个奇怪的酒壶!”

上官仪猛地起身,只见桌子之上,一个酒壶正立在桌面上,他依稀地记得,那正是渊明手中的那个。

沉思片刻,上官仪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我已然明了那尚不能放下的是什么了,是牵挂,是的,那是我一辈子也无法放下的尘缘!是本能,是宿命!”

自此,靖节先生之名在世间广为流传,上官仪也考取了进士,后来开创上官诗风,其子上官庭芝在后来诞得一才女,名为上官婉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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