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琉璃间隔逢9尚
星夜长安，风情别样，月影羞涩，音寂灯顿中，只听得铜锣声阵阵，一慢接着三快，“咚——咚！咚！咚！”
更夫过街，剩下的最后一盏幽灯像被催赶了一般，转瞬即逝，帝都彻眠。悟通不知是如何越过了紧闭的城门，正不紧不慢地走在大街上，双手合十，双眼微闭，像是在一边睡觉一边走路，更夫奇怪地看看他，无奈地摇摇头，走过之时又仰天喊道：“丑时四更，天寒地冻！”
百余步末，悟通缓停，近旁有乐坊，门前停马车，车装一巨大木箱，箱旁，一青衣小哥抱着佩剑睡得正香。悟通睁开双眸，盯着那乐坊下马车里的木箱，眼里透着深意。一阵杀气突如其来，沉浸睡梦中的小哥像是被什么猛地推了一下，之后惊醒，抱着佩剑站起身来，竟发现身前十步外站着一白色僧衣的和尚，强咽了口吐沫，大声问道：“你！你！你是何人？”
悟通并未搭话，双手合十，按着刚才未停时的路径继续走了，步伐不快，却渐渐消失在视线之中。小哥缓缓心神，看着远去的僧人，心中暗骂一声，闲的没事，大晚上不睡觉吓死人！便又倚在木箱上，美美地睡下，这一觉他更是觉得异常香甜，只觉得自己像是正拥抱着一位婀娜多姿的美人，每一寸肌肤都充满了细腻的弹和温暖的香。剩下的夜安静祥和，甚至那静像压抑了空气的流动，让这乐坊与世隔音。
次日正午，秋阳落人间，赐予它渴求的温存。雍州州衙已经乱作一团，据人报，今早巳时，在吏部尚书府发现一空心琉璃柱，柱内泡满木耳，在木耳中夹杂着一个已亡的乐坊女子。因是京都所处之州，其职责重大，出一丁点儿差错，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出了事，轻则乌纱不保，重了是要掉脑袋的，再加上关系到朝中重臣，此事关系重大。
雍州刺史名曰张棠，听闻上报后急得火急火燎，接到消息便命人将那琉璃柱带回府衙，四处搜查传唤与此事相关的人，派下去的衙役捕快经过打听，找到了死尸发现者也是负责押送的镖师赵迅，同时查到了死者生前所在的乐坊，并带回了乐坊管事人。由于事情重大，案件审理由张棠亲自主持。
“啪！”惊堂木一落，张棠坐在太师椅上，虎目圆睁，威严地喊一声：升堂！”
“带嫌犯！”
上黑下红的水火棍砸在地上，威声四震，一众衙役位列两旁，“威武！威武......”
在两个衙役的押送下，一个青衣小哥和一个中年男人上了堂，二人皆是被双手捆绑，一前一后，到了堂前，双膝跪倒，磕头拜见刺史大人。
“下跪者何人啊！”张棠用像要吃人的眼神，盯着堂下的二人。
那中年男人已经被吓得魂儿都飞了，青衣小哥的脸上倒是一脸的从容淡定：“草民赵迅，祖上传下来的镖师营生！”
中年男人吓得浑身颤抖，大概是天生胆小的人又突然遇上自己的乐坊出了命案，一时间竟然吓得小便失禁，被大人挥挥手，无奈又嫌弃地说：“如此胆小之辈，带他下去吧！”
又看了还在原地跪着的赵迅，说：“赵迅！你好大的胆子，帝都之处，也敢谋杀人命！”
稍微挺了挺身子，说道：“草民冤枉！请大人明察！”
“冤枉？”张棠语中带风，“何来冤枉！”
青衣小哥虽然年纪轻轻，但经验丰富，按照江湖经验，大人升堂之时必定会虎虎生威，一来是镇住押上来的犯人，让他们自露马脚，二来则是案子干系重大，关系到朝廷重臣，底下有中央派下来的旁听，这也是装出来给他们看的，否则这种命案，哪个当官的不想快快审理完无果后，上交刑部审查，再交由大理寺，一甩而过呢！
“草民真的没有杀人，只是负责押送货物到尚书府！”青衣小哥话语清晰，镇定自若。
但，这要是真正转到上面去审案，我要干预的事情就更麻烦了，不如就在州衙把事情解决个差不多。
想到这儿，刺史张棠已然发问：“你说冤枉你，你没有杀人！可还有别人押送这空心琉璃柱？”
“这倒没有，可小人出发前检查过那琉璃柱本是空的，途中长途跋涉，昨日到达长安，天色已晚，只有那乐坊内还留有一盏灯，我便借着那一点亮睡在了乐坊底下，再一直到尚书府都不曾打开过装琉璃柱的木箱，怎么可能会出现一个死人？”
“怎么可能会出现一个死人？你是在问本官吗？我再问你！”张棠继续发问：“你一个镖师独自外出保镖，夜晚之间不住客栈为何偏偏要去乐坊门前露宿？你分明早就存有杀人之心多时！来人啊！给我带下去，重杖三十，押入大牢，等候调令！”
说完，便要把刑签丢到地上。
“大人！”赵迅的意识高速运转，像是被一股神奇的电流电了一下，突然有了回答的说辞，“大人！我知道凶手是谁！”
赵棠被他的话吸引，收住了手中的刑签，说道：“你知道凶手是谁？赵迅你要知道，当着钦差命官说假话，可以是要掉脑袋的！”
“当真！当真！”赵迅的大脑飞速运转，他脑海中重现着那个画面，下一刻顾不得那许多，说道：“大人，凶手！就是一个和尚！”
“和尚？”张棠甚至觉得赵迅有点说梦话了，“大胆赵迅！竟敢在朝堂之上戏弄本官！拖下去，重杖五十！”
“大人！”赵迅喊了一声，脸色难堪，一旁两个衙役抱住他的两个肩膀，就要往外面拖。
堂外传来一个冷淡而醒人心神的声音，“慢！他说的人是我！”
堂上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全部集中到那声音的起源，只见一个身着白色僧衣的年轻僧人缓步走入州衙大堂以内，停在堂下赵迅的身旁，双手合十，口喧佛号：“阿弥陀佛！”
“你便是赵迅口中杀人的和尚？”张棠明显被今天这突发的事件搞得摸不清头脑。
“不是！”悟通声音很小地回应道。
“大胆！竟然合起伙儿来戏耍本官！”
“啪！”惊堂木三响，张棠大怒：“都给我押入大牢！”
“但我能知道，那女人是怎么死的！”悟通面不改色道。
张棠的火气瞬间被消磨掉了一大半，“你说什么，你能知道？”
“对！”悟通接着说：“昨夜我确实经过了那乐坊，而且那乐坊里妖气冲天！我怀疑是有妖邪作怪！”
一听此话，张棠彻底没了耐心，“荒谬！荒谬！好一个恶僧，好一个恶民，编造瞎话，无视本官堂威，今天不打你们，难以树立朝廷的威严！带下去！给我——”
话音未落，堂外又传来声音，“且慢！”
“谁又要在本官的朝堂上撒野！”张棠怒不可遏道。
“传陛下口谕！”声音尖锐而有力，声音刚落，堂上所有官员衙役纷纷跪下，头顶在地上，张棠更是吓得全身颤抖不停，后悔万分，甚至有想给自己两巴掌的冲动。
只见一个身着整洁官服，长相英俊的年轻官员，身后跟着一群侍卫，大步流星地走入州衙大堂以内，等到了刺史张棠面前，大声说道：“传陛下口谕，朕命，即刻由大理寺接管乐坊命案，宣玄奘之徒上朝面见！”
“臣谨遵圣上口谕！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张棠一众磕头犹如鸡琢米一般。
“好了，张大人，反正这死了人的案子，你反反复复审几遍最后也要转到大理寺！圣上明断，省得你我费事了！”那年轻官员看了一眼张棠，又朝身后的侍卫吩咐道：“马上交接，把证物和疑犯都带回去！”
众侍卫都散开做事，张棠也安排手下衙役们前去协助，自己便来到年轻官员的身边，用巴结的画风询问道：“皇甫大人！这，陛下他老人家怎么这么快就知道这案子了？”
“张大人！下官我区区一个大理寺少卿，从四品小官，在您面前可不敢称您大人！”这位姓皇甫的年轻官员一脸坏笑，这笑容显然不怀好意，同时引得张棠的好奇心大增。
“皇甫大人呀！万不可玩笑呀！”张棠有些紧张，显然是今天的经历让他提心吊胆，又急迫地问道：“陛下有没有怪罪的意思呀？”
“张大人，我这只是奉旨办事，其他的一概不知啊！”年轻官员继续打趣道：“不过——”
“不过什么？”张棠一脸期待。
“还是不说为妙啊！皇上的言行举止，我一介凡夫俗子怎么能擅加描述呢？”年轻官员说着，用手在脖子上做了个横切的姿势，“一不小心是要掉脑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