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

吕贤浩从女人的身份证上得知她叫方茜。他陪方茜和她儿子去派出所时，又见到了庄晴柔。令他感觉奇怪的是，庄晴柔上午在医院时还一副健谈的样子，但在派出所见到他却一句话也没说，只呆呆地站在钟灵父母身边，低着头把玩着自己的手指甲。

派出所民警和钟灵父母采信了方茜的说法，相信篮球是她没有行为能力的儿子不慎掉落的。

方茜跪在钟灵父母面前，钟灵父亲去扶她她也不起来，哽咽着说：“我知道我们给你们家里带来了灾难，孩子走了，就像自己的心里空了一样。这个我也有切身感受，有一天我儿子跟我走散了，那时他才五岁，我四处找，当时真的瞬间就感觉天要塌下来了，脑中一阵眩晕，后来在超市的后门见到有个男人正抱着他要往外走，我飞快跑过去，一把把孩子抢了过来，还大喊救命，很快超市的保安赶来控制住了那个男人，他就是个人贩子，我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后怕。你们现在还不到五十岁吧？女孩是你们的独生女吧？中年丧女对你们简直就是灭顶之灾。我知道孩子的命用什么都换不回来，但我希望能尽力补偿，我会把现在的房子卖了，卖房款全部给你们，我也愿意照顾你们的后半生。”

钟灵母亲抽泣着说：“我本该怪你，你应该明白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但是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呢？看你年纪轻轻，一个人带个孩子也不容易，哎！”

大家听了，眼眶都开始润湿了，谁知庄晴柔此时竟歇斯底里地大喊了起来：“谁稀罕你的臭钱啊？人死了，你赔得起吗？”

钟灵父母尴尬地看着对方，其他人也有点措手不及，现场一片沉默。

吕贤浩眼毒，他从庄晴柔刚才的表情和此时的激烈反应中敏锐地觉察到她应该另有它事。他把庄晴柔拉到一边，并示意其他人继续商谈。

吕贤浩把庄晴柔拉到门外，揉了揉鼻子，说：“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但希望你能冷静，如果你信任我的话，你的事由我帮你一起处理。”

“我能有什么事？我就是为钟灵感到不值。”庄晴柔否认道。

“请说实话吧，我会替你保密。”吕贤浩边说边伸出小指，意思是他可以跟她拉钩保证。

不料，庄晴柔没头没脑地冲吕贤浩喊了一句：“说得好听！你愿意跟我一起死吗？”

吕贤浩突然感觉有些惊慌，可庄晴柔根本没给他留出说话的空当，她冷笑了几声，接着说：“有些男人真不是东西！前几天还把我当女王，屁颠屁颠地从甬城特意赶到南通来接我，然后说变就变了，不，或许没变，他对别的女孩都这样。”

说完，庄晴柔还疯疯癫癫地边抓头发边唱起了《香水有毒》：可是有一天你说了同样的话，把别人拥入怀抱……

吕贤浩开始时还觉得庄晴柔有点无理取闹，但一听她唱歌，心里突然涌起一丝同情和些许不安，他迟疑了一下，扬了扬眉毛，故作镇定地说：“不管发生了什么，请把你的事告诉我，好吗？如果有谁欺负你，我来帮你出气！”

庄晴柔听吕贤浩这么一说，不再哼歌，转而怔怔地盯着他看，然后极不友好地蹦出一句：“你以为你是谁啊？”

其实，吕贤浩之所以说出愿意帮庄晴柔出气的话，是因为上次回甬城时高铁上坐在他旁边的本该是庄晴柔，而且庄晴柔也在读《风流去》，至少算得上他的同道中人，他想：“如果这算缘分的话，那么她那个当天开车来接她如今又甩了她的所谓男朋友就是阻碍。障碍物不就该被清理掉吗？”

吕贤浩正想着，庄晴柔抢先一步继续说话了：“你刚才是不是说要帮我出气？要不这样吧，你来假扮我的男朋友，怎么样？”

此时，民警来叫吕贤浩，作为证人，他得在笔录上签字。吕贤浩只好跟民警进去，进去之前，他对庄晴柔交代道：“你的事我随后帮你处理，我说到做到，一定帮你到底。”

按照程序，民警还是要去一趟方茜家，拍一些照片。方茜说：“我家里装了摄像头，跟手机相连的，当时的监控我现在就可以调出来给你们。”

最终，方茜得到了钟灵父母的谅解，在警方的协调下，由方茜来负责钟灵的住院费用和之后的丧葬费，并一次性赔偿钟灵父母一百万元。方茜没有异议，她跟警察和吕贤浩分别握了握手，对他们表示感谢，并对钟灵父母动情地说：“以后我会经常去看你们的，如果你们不嫌弃，咱们四人也可以一起生活。我比你们小十几岁，不管你们把我当妹妹也好，当女儿也好，我都会当你们是我的家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