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
吕贤浩跪在父亲墓前,回忆着往事。外公、外婆和母亲的相继离世,他跟钟灵、庄晴柔和方茜的相识过程,此刻都仿佛历历在目。
吕贤浩将父亲生前最爱喝的杨梅烧酒洒在墓前,这次他带来的杨梅烧酒是他自己亲自浸泡的,尽管他四年来除了去年元宵节——也就是母亲去世那天,同时也是钟灵被篮球砸中的那天——在他南通师父家喝过几碗被师父称作不算酒的米酒之外没再喝过酒,但对于杨梅烧酒的浸泡门道,他还是很有一套的,因为父亲生前每年都会泡杨梅烧酒,那时他总是聚精会神地蹲在一旁观看,其中的细节都牢牢地印刻在了他的心里。据吕贤浩的经验,杨梅烧酒一定要用酒坛浸泡,他觉得用玻璃瓶或塑料瓶浸泡会破坏口感,也许是心理作用吧,但他相信古法自有古法的道理,绝非一般方法可以比拟。另外,用的烧酒一定要是用白薯烧出来的,他们庵后就有专门用古法做烧酒的师傅,他用的烧酒都是提前向烧酒师傅预订的。还有,他浸泡杨梅烧酒时必须用笋叶封口,否则酒味不会那么香,外边还得用黄泥糊上,这样才不会跑气。
正当吕贤浩沉浸在他对父亲那飘着杨梅烧酒香气的美好记忆中时,他的手机在口袋里振动了起来,他掏出手机一看,显示的来电号码是“未知号码”,他知道肯定又是“不见不散”论坛斑竹打来的,他故意没接就把电话挂断了。紧接着对方发来了一条短信,发送人显示的也是“未知号码”,短信内容就一句话:我给你发了电子邮件。
吕贤浩没去理会,收拾了一下,就打算回去了。不料此时他看见康文杰正爬上山来,不禁以惊讶的语气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康文杰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还真会自作多情,我是来锻炼身体的,最近我三天两头都会来爬山。”
吕贤浩打量了一下康文杰,说:“你最近身体好像不是很好吧?我母亲生前,有位很厉害的老中医帮她调理身体,我偶尔陪着她去,了解了些中医的皮毛。根据我的判断,你的身体机能出现了问题。”
康文杰一听,心里又是暗暗对吕贤浩一阵佩服,便继续追问道:“那你说是什么原因引起的呢?只是因为年纪大了吗?”
“年纪是一方面原因。”吕贤浩一边揉着鼻子一边做沉思状,片刻之后接着说,“我看很可能是跟你的饮食有关,当然我也不是那么确定。”
“饮食?”康文杰不由得惊叫了一声,随之脸上现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对了,康总,我想好了。”吕贤浩突然转换了话题说道。
康文杰还在想着刚才吕贤浩说的“饮食”二字,没注意到吕贤浩之后又说了话,吕贤浩见他魂不守舍的样子,在他眼前挥了挥手,问:“康总,你怎么了?”
康文杰这才反应过来,反问吕贤浩:“你说什么?”
吕贤浩揉了揉鼻子,淡淡地说:“我刚才在我爸墓前想起了好多一年半前的事情,那时候我刚认识庄晴柔,还不知道她是沈璎言的妹妹,他的死跟你脱不了干系。”
“我说了她是自杀。”康文杰再次强调道。
“我知道。其实我自始至终就知道她是自杀,但我答应过晴柔,会帮她讨一个公道。而我之所以让杨喆和梁崇默参与进来,一方面想看看他们会不会在我的引导下把矛头指向你,另一方面想借调查晴柔的案子之机把你那不堪的一面暴露出来。你在你的酒店里向一些客人提供毒红酒,别以为我们搜集不到证据。”
“你这是借刀杀人啊!”
“不,我这是为民除害。”
“这次可能要让你失望了,你说的那个不堪的生意,我正好不做了。用老话说,我金盆洗手了,不干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想洗白是不可能的!”
“我看你是个人才,一再向你伸出橄榄枝,希望你再考虑考虑,咱们好好合作,未来有很多项目可以做,保你后半辈子荣华富贵。”
“你的身体都这样了,还能干大事吗?”
“我正在调理治疗,中医建议我食药同补。”
“食药同补?我看你的身体就是食药同补‘补’出来的。”
“什么意思?你刚才说我的身体跟饮食有关, 到底什么意思?”
“你听过食物之间的‘相生相克’吗?”
“不懂,我哪懂那么多奇奇怪怪的知识啊?”
“你不懂,恐怕你身边有人懂。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天天给你做饭做菜的人。像康总这种身份的人,是不是家里有专职厨师的啊?”
康文杰即刻意识到是小周在害他,之前他怀疑小周在饭菜里放了毒红酒,原来大方向是对的,只是没想到小周竟会使用这个更狠的手段。不过,他又觉得这几天身体状态在慢慢恢复,显然也是小周的“杰作”。他有点搞不懂小周了,他能理解小周之前是为了报复自己,但如今为何又要救他了呢?他想起那天小周欲言又止的样子,也确信小周是真心想帮他恢复健康。
吕贤浩待康文杰回过神来之后继续说:“不过,现在你的身体似乎有好转的迹象,这同样应该是食物‘相生相克’的功劳。”
“谢天谢地,我主动提出帮她戒除毒瘾,现在看来是下了一盘好棋!”康文杰突然来了这么一句,然后如释重负地吐了一口气。
此时,吕贤浩意味深长地说:“康总,你不是想让我助你一臂之力吗?现在我就来帮你指一条明路吧,愿不愿意听,一切由你。”
“你说!”康文杰迫不及待地回答。
吕贤浩揉了揉鼻子,说:“在我看来,现在有人正在帮你脱离苦海。如果你好好把握机会,不但可以恢复健康,而且还能收获一份真情,同时或许还能让你的后半辈子过得坦然心安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