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山穷水尽

海兰接到弘历传召她的旨意时，正跪坐在佛龛前，手中念珠一颗都没有拨动过，仿佛只是在闭目发呆。

“愉妃娘娘，该走了。太后和皇上都候着您呢，”进保进来时，见她与昔日一般的心平气和模样，微微叹了口气，“您……好自为之。”

海兰沉默着起身，一句不问就跟着他走了，心里甚至带着终于等到结果的，前所未有的宁静。

临近养心殿，她回头遥遥望了一眼门庭紧闭的翊坤宫，嘴角勾起一点点笑，轻松释然。

姐姐，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点事了。

东暖阁里，弘历端坐桌案之后，甄嬛靠在一旁的贵妃榻上。里面伺候的为数不多的宫人，无不是眼观鼻鼻观心。

海兰镇定地上前行礼，甚至比往常见她时少了些死气沉沉，倒像心知肚明。

“愉妃啊，你可知朕这个时候传你，所为何事？”也不叫起，只开门见山地问。

“臣妾不解，愿闻其详。”海兰维持不住行礼的蹲姿，索性跪了下来。

见与那日来此审判卫嬿婉时义愤填膺，大仇得报的畅快截然不同。

弘历怒意骤起，她越是不动声色，落进他眼里就越像是一种无声的嘲讽，讥笑自己被她蒙蔽了多年。

“放肆！你背后做下的滔天祸事，竟还要朕来与你一一说明不成？”

“皇上说什么，臣妾不明白，还请皇上示下。”她的表情没有一丝破绽，些许疑惑迷茫，十分真实。

眼见弘历面色阴沉得能滴下水来，甄嬛没眼看，轻咳一声，“皇帝何须动气？证据确凿，由不得她狡辩。”

“皇额娘说的是，”被这话找回些主动权，“既然你不知，那朕便叫知道的人来说。”

毓瑚朝外拍拍手，一身粗布麻衣收拾得还算齐整的叶心缓慢地走进来，行动间一步一挪，看得出是强忍着痛楚。

“奴婢参见太后、皇上，见过主儿。”

叶心的出现，终于在海兰脸上掀起一丝波澜。

“看来你是认得自己宫里曾经的掌事宫女了，”弘历见她终于不再端着一张平静无波的脸，“叶心，你来说。”

“是。”叶心低下头不敢直视海兰，“奴婢昔年曾受主儿胁迫，不得已犯下大错，奴婢愿认罪只恳请皇上饶恕奴婢的家人。”

“当年主儿失去翊坤宫娘娘庇护，性情大变。”说着也不待弘历反应，径自继续，“端慧太子病重时，主儿在御花园放风筝，被路过的孝贤皇后撞见，罚了跪。主儿便因此怀恨在心，奈何不得孝贤皇后，便以芦花充入玩偶和锦被，借莲心与纯惠皇贵妃之手送去撷芳殿带给了端慧太子，才使得……使得端慧太子哮症加重，那之后不久便薨逝。”

虽看过案卷口供，可这还是弘历第一次直面自己当年最看重的嫡子的死亡，饶是过去多年，如今听来依旧心痛难以自抑，“永琏当年才八岁！你竟然也下得去手！”自己寄予厚望的嫡子，他的死也带走了琅嬅所有的精气神……

海兰冷笑，“皇上，这贱婢虽曾是臣妾身边的掌事宫女，却已失踪多日，如今不知受了何人指使，空口白牙污蔑臣妾！臣妾今日情形恰如当年阿箬之于皇后娘娘！”

叶心却为自己辩驳道，“奴婢昔日待主儿忠心耿耿，主儿可是真不知奴婢何故失踪？是您指使奴婢将十五阿哥汤饮里的金银花换作断肠草！意欲将十五阿哥毒害，以便您来日为十二阿哥铺路！”说到这儿，叶心苦笑一声，“想来您是觉得奴婢死了，死无对证，那之后也放下了此事竟忘了收尾吧？”

“也罢，便让奴婢说，愉妃娘娘您再一一辩驳不迟！”叶心长叹一声，“莲心因被孝贤皇后许配给王钦深以为恨，才肯替愉妃娘娘做这等事！端慧太子薨后，愉妃娘娘几番争宠也是为救翊坤宫娘娘出冷宫，适逢娘娘有了身孕，便想到以朱砂作局还翊坤宫娘娘清白，娘娘以身犯险孕期服食朱砂，奴婢不知此事是否与荣亲王早逝有所关联，可还有一事只怕皇上不知！当年孝贤皇后丧仪上，娘娘未免纯惠皇贵妃与翊坤宫娘娘争夺皇后之位，便假意在三阿哥面前训斥荣亲王使他不许在丧仪上面露哀色，更是教唆荣亲王在您面前陷害大阿哥，使他二人被您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