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疑云
甄嬛端坐上首,姗姗来迟的弘历进来时满面怒容,敷衍地请了个安,“参见皇额娘。”
“皇帝政务繁忙,想来是急匆匆赶着就来了,坐下喝杯茶润润。”
“谢母后,”弘历呷了口茶,“儿臣来迟了,宫里风波不断,有劳皇额娘费心掌管大局了。”
“行了,你与哀家母子之间何须如此。”甄嬛见他半天也没问永琰如何,心里对这个便宜儿子的凉薄心性有数,也懒怠兜圈子,“哀家怕宫人伺候的不周到,特命绾心在近前照看着,她心细医术也好,眼下永琰已经无碍了,皇帝宽心。”
果不其然,弘历听闻后半句,神色和缓下来,眼睛却不住地往里间瞟,“儿子去看看永琰。”
说着便要起身,却被甄嬛叫住。
“皇帝且慢,先前哀家命人去查问今日之事,只是忧心永琰也没顾上这探查的结果,眼下永琰无大碍,这不明不白的案子却不能留着平添风波,皇帝还是先紧着此事查问清楚要紧,再去探病不迟。”
“是,儿子谨遵皇额娘教诲。”
外面的便宜母子一来一回打机锋耽搁了不少时候,福珈这厢早领着宫人带煎好的汤药回来了,带话说太后和皇上传她前去。
绾心不疾不徐地喂永琰喝了药,并未着急出去,又对换来伺候永琰的宫人细细嘱咐近日需多加小心的禁忌,“这剂药只是解毒救急,不可多用。往后时日还需仔细养着,稍后待两位太医斟酌用药,会再开了方子来。”末了还刻意添了句,“有劳福珈姑姑多费心了。”
“姑娘太客气了,您去前面回话要紧,奴婢在这儿守着您放心便是。”福珈对绾心一向是顺着甄嬛的脸色,敬畏且纵容的,这会儿人多眼杂,她只隐晦地提醒外面怕要开始审案了。
绾心会意,又看了眼永琰面色无异,这才转身出去,还小心地掩了门只怕外面动静惊扰了尚且病弱的永琰。
她出去时,正巧进忠三人也收到通传来回话,见他面色舒展,又在她看过去时微微摇摇头,便知是自己多心了,看来拔掉了江与彬,海兰在太医院当真也没什么人可用了。
“奴婢参见太后、皇上,皇上万福。”
“微臣恭请太后、皇上金安。”
“臣女见过皇上,皇上万安。”
打绾心进来,弘历的眼神时不时瞥过来,那副样子看得甄嬛心里呕得慌,虽非同一世界,可这便宜父子某些方面的德行可真真儿是一脉相传,他甚至没想着自己儿子还在受罪,倒是一颗心全牵挂到美人身上去了。
“起来吧,十五阿哥如何了?”弘历手里捻着串持珠,未理那边儿同样行礼问安的三人,只对着绾心道。
“请皇上安心,十五阿哥已无大碍。”
“还好你沉稳细心,有你看顾着朕自然安心,朕自当给你记一功才是。”
即便不是永琰被人暗害下了毒还在里间躺着,弘历说这话的语调都稍显腻歪,眼下更是让绾心噎了一下,半晌才回了一句,“十五阿哥有太后娘娘和您的福泽庇佑、兼之沈太医江太医二位急救得当,臣女不敢居功。”
绾心回话时低着头,可还是被一旁用余光注意她的进忠窥到她白眼几乎要掀翻眼皮,见此他不由将头埋低几分,就怕一个憋不住面儿上露了笑被看见。
“你不必如此谨慎,有功当赏,”说着,他朝另一边看去的眼神骤然冷下去,“有过自然也当罚!十五阿哥的饮食里究竟如何掺进了脏东西?!”
闻言,伺候永琰的嬷嬷扑倒在地,只道,“奴婢失察,奴婢有罪!只是奴婢断断不敢谋害阿哥呀!皇上明鉴!”
沈太医连忙补充道,“回皇上,微臣与江太医细细查验过,十五阿哥此番症状乃凉茶中的金银花掺了钩吻所致!此药又名断肠草,毒性烈不宜口服,常被用于治疗……”
“朕不想听你背书!”弘历厉声喝止,沈太医吓得一个激灵,伏地请罪。
进忠见状,只得接过话道,“回皇上,钩吻确与金银花颇有几分相似,炮制成药材后,寻常人或许难以分辨,然而太医院和御药房断不会如此疏忽混淆了此二者,致使误服中毒。”还好他被关起来半自学医术的一年,抱着多学一门多条生路的心理,的的确确没懈怠,此时倒也不怯,“所幸阿哥的凉茶中分量不多,且与可缓和毒性的金银花同煮,只需解了毒细细调养便于身体无碍。”
弘历面色稍霁,“其他阿哥公主的饮食可有不妥?”
“微臣与沈太医已一一查验过,今日呈给余下诸位阿哥公主的饮食,均无异样。”进忠面上做出为难的样子,心下满腔讥讽,“为十五阿哥尝膳的公公微臣等已去诊过,因用得少,几乎无异状。”
他只叹叶心蠢得直白,毫不遮掩,如此行事也不奇怪。她从前就轻狂,做事不知收敛,当年赶着去卫嬿婉宫里落井下石闹得人尽皆知,倘若不是和乌拉那拉氏同个阵营、这满宫里又没个手段高明的人物,只怕坟头草都要长得比人高了。哦不对,犯了错被处死的哪有坟头呢?草席一卷,乱葬岗一丢,至于尸首被秃鹫啄了还是被野狗啃了,又有谁在意?这下场也配得上她。
“放肆!”弘历怒叱,手中持珠重重砸在桌上,“御膳房是怎么做事的?!”
被匆匆传来的御膳房总管欲哭无泪,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皇上明鉴,这……御膳房今日不曾为阿哥公主们奉凉茶啊!”只盼着皇上消消气儿,可千万别把这口黑锅扣他头上啊!
这时,先前伏地请罪的嬷嬷膝行几步上前,一边磕头,一边又将先前在甄嬛跟前的说辞复述了一遍。
弘历听完,果然震怒,摔了茶碗命人去延禧宫带叶心前来问话。
进忠早注意弘历身边跟着的是进保,说起来,他这个师弟比他们的好师父以及他自己都更懂得明哲保身。他看得出进保对乌拉那拉氏那边更亲近些,或许是因着在李玉手底下做事、和师父一条心能讨些好;或许是他只想安稳度日、全无向上爬的心思,可到底当年他和李玉分庭抗礼,进保虽没出过风头,到底也没落过低谷。
如今他跳脱出曾经的怪圈儿回头看,不得不感慨一句求仁得仁,进保算是真正在这紫禁城的大染缸里,做到了独善其身只求安稳度日。李玉如今恐怕不中用了,进保这个心性,对绾心而言不足为虑,且不说李玉倒了进保还会不会向大厦将倾的乌拉那拉氏靠拢,单说真要让他像李玉那样偏私事事周全,只怕也是不能的。
相识这些时日,进忠自诩对绾心有些了解,她算是个唯结果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他琢磨着绾心的想法,心里估计今天这局要么不在她计划之内、要么是她推波助澜之下扳倒愉妃的序曲,还不到她对愉妃一击中的的时候,能废掉一个叶心,也不算亏。
如此想着,心也落回肚子里,只管安生看戏就是了……哦对,回头还是得问问她,扔给乌拉那拉氏的虫子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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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份小剧场:
伏地请罪的嬷嬷,简称伏地嬷……
好冷的笑话,冷到我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