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互诉衷肠
苏震和黄舞烟被一起绑在会客厅的柱子上。
众人推举莫之麟明日主持祭奠冯玠的大会，莫之麟谦虚地再三推辞，最后却之不恭地接受了。莫之麟安排人手看着苏震和黄舞烟，每拨三个人，两个时辰换一次人。
绳子绑得非常紧，苏震觉得手上勒得十分疼。黄舞烟在柱子的另一侧，与苏震背对着。苏震十分愧疚地说道：“舞烟姑娘。对不住，连累你了。”
黄舞烟道：“你个书呆子……让你跑，你非不跑。别人会信你的解释吗？”
苏震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黄舞烟道：“下山前你师父叮嘱你处处小心，不要轻易相信别人，我看你把他的话都留在归华峰上了吧。你究竟怎样才能明白江湖之中的凶险？我之前就和你说这冯庄主有问题，你是怎么说的？说我疑神疑鬼。你真是长了个猪脑袋。如今呢？在五台山你要投案自首，在太原府你放走那个波斯女子，在这里你又轻信别人不肯逃走，现在莫之麟他们认定我们就是凶手，明日我们就要被杀了，怎么办？”
苏震叹了口气说道：“舞烟姑娘，我知道错了。哎，若是这世间真的能像书里写的那样该多好，人人都能光明磊落、一心向善，人人都能推己及人、能近取譬，就不会有那么多的苦难了。我真是读书读傻了，只认为人人都和我一样，说话做事讲究有理有据，如今我才明白，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有的人只凭一张嘴就能害死人。只是现在知道也太晚了。明日我们就都没命了。我死了没关系，可是连累了你，实在愧对你。刚刚从他们口中得知当年的真相，就被我连累……舞烟姑娘，我对不住你……我去求求他们，让他们只杀我就行了，把你放了……”
黄舞烟道：“你有什么资格和他们谈条件？”
苏震想了半天，叹道：“舞烟姑娘，你说我为何总是被别人冤枉呢？杀了杜吉清我去投案自首，被官府冤枉；救了陈姑娘，又被那位总兵大人关起来；明明是杀了褚季和，却又被莫之麟冤枉；如今又被冤枉成杀人凶手……我怎么这么倒霉？”
“还不是因为你笨，你蠢，读了几本圣贤书，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傻乎乎的只知道读书？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这道理我给你讲怕是没用，只有你自己吃上几次亏才行。可是这次的亏一吃，就算明白也没用了。”黄舞烟叹了口气，“哎，罢了，想不到竟然和你死在一块。书呆子，跟我死在一起，你开心吗？”
苏震说道：“啊？死了还有什么开心的……”
黄舞烟苦笑着说道：“都说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有些话，放在平时是绝对说不出口的，如今马上要死了，哼，这颜面不要也罢。书呆子，我问你，这三年来，你对我有没有一点感情……”
苏震突然听到这么直接的问题，脸一下子红了，低声说道：“呃……有的……”
黄舞烟怒道：“都要死了，有什么害羞的？我一个姑娘家都敢说，你个大男人就说不出口？有就是有，没有就没有，难不成我还会逼你？”
苏震更加羞愧，他鼓足勇气说道：“舞烟姑娘你骂得对！我真是个懦弱愚蠢的无用之人！你说得对，命都快没了，还怕什么别的。有些话我一直都没敢说，但是今天我就要说出来，这三年来我们一起练功，一起喝酒，一起爬到归华峰顶，一起到山涧里摸鱼……有你的陪伴，我真的无比地高兴。下山的这几个月，我们同吃同住，虽然你总是凶巴巴的，但是我知道你其实是个蕙质兰心的好姑娘……”
黄舞烟轻轻说道：“书呆子，我也是。这三年，是我自懂事以来最快乐的时光，我甚至都快忘了那些仇恨和伤心的往事……苏震，谢谢你。能和你死在一起，我也无憾了……”苏震看不到黄舞烟的表情，但是听得出来她的语气里满是温柔。
苏震说道：“舞烟姑娘……”“你还叫我舞烟姑娘吗？”黄舞烟的语气里有一丝埋怨。
“那……那我叫你舞烟如何？舞烟，若是我们大难不死，我便回去和梅师叔提亲。”
黄舞烟轻轻笑了一下，说道：“那如何能大难不死呢？还是先逃出去再说吧。”
苏震暗运内力，手腕上的绳子却纹丝不动，反而勒得手腕生疼。是啊，如何才能逃出生天？不知道樊忠会不会相信自己的清白，前来营救？但他孤身一人……
苏震冥思苦想，也没想出什么好主意。
门开了，一个人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壶酒，还提着一只烧鸡、一个酱肘子，对门口的三个看守大声说道：“三位朋友，辛苦了，来，吃点喝点！”苏震惊喜的发现，这是樊忠的声音！难道是来救我们的吗？
三个看守都站了起来，警觉地注视着樊忠，一人问道：“你是何人？”
樊忠笑道：“哦，在下马大文，之前莫大侠不是安排好了看守的人嘛，在下就是下一批来接替你们的，只因半夜睡不着，所以干脆提前大半个时辰过来，找了些酒肉来犒劳一下三位朋友。”
“哦，是马朋友啊，久仰大名！”“马兄弟太客气了！”那三人似乎放下了戒心。樊忠明白，久仰大名不过是客气话，就算从来没听说过，也会说一句“久仰大名”，一方面表示对对方的尊重，一方面表示自己见多识广。
樊忠放下酒菜，拿出碗筷，又斟满四碗酒，端起酒说道：“三位朋友，咱们之前虽不相识，但一起干了这碗酒，今后便是朋友了！来，干！”碰碗的声音响起，四人都一饮而尽。
“来，这是白天我在洛阳城买的周记烧鸡和王记酱肘子，还没来得吃就赶上冯庄主出事，哎，这俩狗贼，着实可恨！来，一起吃点。”樊忠把烧鸡和肘子分给三人。
“是啊，冯庄主多好的人，哎……”
“中原地区提起冯庄主的名号，谁不翘着大拇指称赞一声‘冯大善人’？真是好人没好报啊……”
“所以说，这人怕出名猪怕肥，万贯钱财是催命鬼，各位，树大招风呐，除了他俩，指不定多少人惦记着呢……”
“明日用他们的人头好好祭奠一下冯庄主！不说了，来，喝酒！”樊忠又斟满了酒，四人一饮而尽，吃的满嘴油光。
“等一下，你刚才说你叫马大文是吧？”
“嗯，对。”樊忠边吃边说。
“不对啊，你怎么还吃酱肘子呢？我记得听说你是回回啊？”
“呵呵……”樊忠傻眼了，只能用傻笑遮掩，“你记错了吧？”
“不会啊，我记得很清楚……”
樊忠知道露馅了，猛地暴起发难，一脚踢翻桌子，酒肉满天飞，同时已经双锤在手，一招“双风贯耳”，左右手同时抡向中间，一锤一个，刚好把来不及反应的两人都砸倒，第三人赶紧站起身来，但是武器还没拿出来，被樊忠一招“秦王鞭石”，六棱锤砸在天灵盖上，显然活不了了。
樊忠看了一眼三具尸体和满地的狼藉，冷冷地说道：“本想等药劲上来，你们却偏偏知道的挺多。对不住了，三位朋友。”转身拿起一把刀，将苏震和黄舞烟手上的绳索隔断。
苏震看着做了一番乔装打扮的樊忠，激动地说道：“樊兄，你果然来救我了！你相信我没杀人，对不对？”
樊忠小声说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