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功法不急,师兄不能放任你坐井观天,妄自尊大,今天定要杀杀你的气焰。”这般说着,右臂空袖一卷陈玄墨的腰肢,两个人如展翅大鹏一般腾空而起。
屋顶、巨石、竹林、小溪、飞鸟一一从脚底疾速掠过,一飞五十余丈,陈玄墨才听到无色道人轻微的换气声。
两个身形微微下沉之际,或许是刚才败于陈玄墨的诡计,引发了雄性某种微妙的好胜心理,无色道人嘴角一斜,足尖轻轻点了一下一只路过燕子玄色的后背,在它啾啾的叫声中,两人又瞬间蹿出十余丈远。
“师兄好厉害哦,好崇拜,连燕子都打不过你,叫观主知道了,定然好生夸奖你一番。”费劲心力的战胜强敌没人夸奖不说,心心念念的功法还没到手,心有怨念陈玄墨才不会让他如愿装比圆满。
敷衍加嘲讽的语气听得无色道人额角直跳,心中嗔念大作,连连默念了好几遍清净经,才忍住没就此撒手......
一刻钟之后,两人落在一座三跨的石头牌坊前,陈玄墨仰脖一看,仙鹤云芝缠绕间,正上方以阴文篆刻着“棂星门”三个金灿灿的大字,石头牌坊之内五六丈处,九级汉白玉台阶之上,是一座红墙灰瓦的三洞道观山门,飞檐斗角之下亦是三个明黄色的大字“紫阳观”。
陈玄墨正好奇的四处打量,一个十五六岁手持拂尘的小道童远远的迎了上来,走到近前口称无量天尊躬身施礼,无色道人还礼之后轻声说道:“烦请通报清缘师兄,就说玄阴观清宵携师弟玄墨前来叨扰。”
玄阴观清宵三字入耳,小道童显是吃了一惊,勉强收敛住心神没有失态,道了一句师叔稍候,就火急火燎的转身冲进了道观大门。
不一会儿道观两侧墙壁上露出了好几个小脑袋,叽叽喳喳的声音隔着老远都能听见,远处山门内高大的松树上也站了好几个年轻道士,手搭凉棚在向这里观望。
陈玄墨拿手肘碰了碰无尘道士的手臂,满脸怪笑的揶揄道:“想不到师兄你成天一脸惆怅,暗地里有这么多拥趸,哪天想再起山头,振臂一呼,真武派能叫你拉走一半不,有搞头啊。。”
无尘道士逐渐适应了陈玄墨的言语攻击,没听到一样袖手观望着四下的景色,遭到无视的陈玄墨转而开始逗弄起紫阳观的小道士,他学伟人一般朝远处挥了挥手,撒开了嗓子大声喊道:“各位师兄师弟,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千载难逢的机会就这一次,如果你想从事绿林好汉这份很有前途的职业,请择机到玄阴观找我报名,让我们一起愉快成为他人财物的搬运工,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一个胆大的小道士露着半个脑袋向外面喊道:“师兄又是哪位,可否做得了主?”
见有人搭茬,陈玄墨兴致更高,哈哈大笑着一拍胸膛,朗声吹嘘道:“在下腆为未来山寨二当家,右手边这位大枭的代言人,江湖人送绰号“一手遮天”的陈玄墨是也!”
观里面嘻嘻哈哈一阵,又有人出声问道:“我去了能做个三当家不?”
陈玄墨拳头一碰掌心:“那就的看这位兄弟你的工作能力了,我们的上升渠道通畅且透明,如果你能发展三个师兄弟入山寨,你就是光荣的小头目,如果你发展了十个,那么恭喜你,你已经一步跨入管理层,成为呃呃呃.....”
脸色发黑的无色道人收回手指,顿时感觉整个天地都清净了许多,观内看热闹的小道士一哄而散,一个身着明黄色法衣,头顶莲花冠的中年道士匆匆而至,互相见过礼,了解无色道人来意之后,中年道士招呼了下陈玄墨,亲热的拉着无色道人的手臂向观内行去:“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观内年轻弟子正在和白云观的人进行每年一次演武对练,叫玄墨上去过两手便是,咱们师兄弟可好久没见,等送走了观内斋醮祈福的贵人,去我寮房喝上一杯,当年咱们偷酿的竹筒酒,我哪里还有半坛,已经有二十个年头啦。”
目光扫过无色道人右臂,中年道士清缘神色一悲,忍不住抱怨道:“当年我就劝过你,一心求道多好,穷尽一生都未必能一窥大道,练功习武徒耗时间,我等又不是修罗魔头,打打杀杀的有甚趣味?”
无色道人脸上难得出现放松之色,无论清缘道士说什么他都点头说是,观点未必赞同,但隐藏在老友絮叨下的关心,却让他倍感温暖。
说话间三个人沿道观中轴,一路穿过灵官殿,来到一处长宽数百步,汉白玉铺地的广场,三个一人多高的香炉横排在广场正中,接近入口的地方竖着一根三四丈高的华表,广场四周散布着灵幡彩旗等物。
远远可以望到正对面的紫阳殿中人影绰绰,隐隐有诵经、奏乐声传来,似是正在举行一场规模不小的斋醮祈福法事,清缘道士告罪一声,约好了晚上喝酒,就一手提着法衣下摆,急匆匆的跑向了紫阳殿。
被点了哑穴的陈玄墨一脸郁闷,垂着脑袋紧随着无色道人身后,沿着左面的小路绕过紫阳殿,来到了又一处更大的广场上。
听到呼和打斗之声,陈玄墨瞬间就来了精神,举目望去,只间偌大的广场上以汉白玉在八卦方位砌着八座三丈见方的石台,而在八座石台的正中央,两颗巨松掩映之下,则是一座以黑白奇石搭建的体积更大的平台,此时台上一男一女正拳来脚去斗的激烈,一位面目威严冷峻的高功在旁照看,台下一百多位道士按坤乾(坤道:女道士;乾道:男道士)不同,泾渭分明的分成了两拨,此时几乎所有人都在紧张的注视着台上的比斗。
陈玄墨和无色道人的出现,在现场引发了不小的波澜,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们,玄阴观在真武派素来是一个禁忌,据说是有犯下重罪的邪恶之辈,或是被前辈公认有魔头潜质的道士才会被送入其中,虽然说起来有些武断,但道行高深的前辈们几乎没出过错,玄阴、百阴随便拎出来一个便令天下人谈之色变大魔头,面前这位神情忧郁的无色道人,虽然在南明劫富济贫,所行不违侠义之道,可只手擎天的名号下也是血雨腥风,压着不下千具死尸,再加上陈玄墨刚才在观前的荒诞嚣张的表现,怎能不令人在忌惮、厌恶的同时,又想看看他们究竟生的何等可怖的模样。
台上垂目压场的高功鼻子里重重的哼了一声,逐渐喧闹起来的人群登时鸦雀无声,高功眼皮一撩,冲着玄阴观二人淡淡说道:“我已知晓你等来意,坐太极擂下手方向,规则找同辈打听,不可搅扰喧哗。”
无色道士拱手应是,被点了哑穴的陈玄墨只是跟着拱了拱手,却是一言不发,看在真武两宫四观最重礼仪的紫阳观人眼中,无疑十分粗鄙无理,许多人不由得心中生出一丝不满。
无色道士神态恭敬的找双方牵头之人三言两语商量好了参赛规则,这才回到原处压低了声音给陈玄墨细细讲解,大意双方未得传度的道童,此前内部比试过一场,前五名的道童得授紫色道衣服,陈玄墨自动理解为种子选手,双方紫衣道童交替上台,连续接受对方三位普通道童的挑战,有任意一场落败则判为输,三场全胜判定为胜,最后根据紫衣道童总胜负手确定双方输赢。
此类比试的目地不是一争胜负,而是在传度大会之前让有希望的求道种子尽可能多的得到历练和对阵经验,这也是无色道人带陈玄墨来此的目地,三方商讨之后,将半路插入的陈玄墨当做一名紫衣道童,择机上场接受双方任意三人挑战,单纯历练一番便是。
看了半天也不过是一个落拓的中年人和一个眉清目秀的小道童,没有三头六臂也没有血盆大口,小道士们打量他们一阵后,又把注意力重新放回擂台上,听说玄阴观的小道童一会儿也要上台,到底什么成色,一验不就出来了嘛,哪怕传的再邪乎,小道童们还是觉得把自己打的鼻青脸肿的紫衣师兄们更可怕。
太极擂上,一名身着紫衣的妙龄坤道,纤长的手掌左抹右挑,以纯熟的太和拳功夫一一化解掉了对方的拳脚攻击,对方陀螺一样转着圈甩出两丈远,台下传出几声嗤笑,二十多岁的红脸汉子明显脸上挂不住,啊啊大叫着助跑几步,腾空而起飞脚踹向对手的身躯,白云观一个小姑娘轻轻骂了声野猪,陈玄墨则不忍卒视的捂住了眼睛,果然紫衣坤道闪身窜到他身侧,小臂一勾他的后腿,将他偌大的身躯重重的掷在了地上,红脸汉子双眼泛白,直接摔晕了过去。
台下一个导师唱经似的拉长了声音宣布道:“白云观紫衣李玄珍第三场胜,败者退场,伤者就医,请紫阳观紫衣封玄镜登台,白云观出三人挑战。”两个小道童立马冲上来抬走了红脸汉子,李玄珍向四方施礼谢过后,在白云观小姑娘们热烈的欢呼中,步履从容的走下了台。
随后登台的封玄镜轻松的以一穿三,为紫阳观扳回一局,如是一场场比拼下去,初始陈玄墨还瞪大了眼睛兴致勃勃,发现小道士们翻来覆去不过《太和拳》、《棉掌》、《流云腿》几路功法, 所谓紫衣也不过是内功深些,套路熟些,对战经验更丰富罢了,又不能起哄道喝彩,不由的有点意兴阑珊,一会儿低头看手指,一会儿抬头望蓝天,还拄着下巴欣赏了会儿三清殿,最后干脆靠在师兄身上打起了瞌睡。
这一番轻视的表现,无疑让许多暗中关注这里的大小男女道士心头无名火气,憋着要给他颜色瞧瞧,你一个破戒道童,牛气什么,真当出家人没得脾气吗?
隐隐感觉到了这股诡异的氛围,无色道人苦笑着要了摇头,心说就算不说话都能惹祸,玄墨师弟还是“天赋异禀”。
上方稳坐钓鱼台的高功忽然睁眼看向陈玄墨,如湖水般平静难测的双眸中,闪过一丝难言的情绪,他缓缓的垂下了眼皮,冲台下主持的道士微微颔首示意,主持道士心领神会,拉长了声音说道:“白云观紫衣慕容玄月第二场败,紫阳观郭玄桐胜,两人退场,请玄阴观陈玄墨登台,场中愿登台者,出三人挑战。”
闻言紫阳观和白云观瞬间站起二十多人。
被师兄晃醒的陈玄墨,先是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等明白了自己的处境,登时眉开眼笑,差点美出鼻涕泡,打架什么的,那是多多益善,他七八步跨上石台,在黑白相接的阴阳图中间站定,道袍下摆在腰间掖好,随后鼻孔朝天的两手左右伸出,不偏不倚的都勾了勾食指,这个手势全位面通用,挑衅的意味不要太过明显。
狂妄无礼,欺人太甚!
刹那间场中又站起三十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