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不如不相遇（六）

看着方染染那失落又自嘲的模样，陈清九的心一紧。他瘪了瘪嘴说道：“对不起啊，刚才是我心太着急了，我以为你在暗讽我，我才说错了话。”

方染染不看他，但内心的那股子气已经因为他的道歉消了大半。

她就是这么容易哄好，三言两语就可以把她的信任和心骗走。

“这里，你想住多久都可以的。”陈清九真挚地看着方染染，“我还是那句话，你是她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方染染眉头一挑，好不容易好了一点的心情又暗了下去，她的语气不是很好地说道：“我们必须通过笑笑才能做朋友么?我，方染染，是没有一点人格魅力么?我没有资格入你的眼么?!没有她，我什么都不是对不对?!”

她越说越觉得委屈，眼里有水雾在升腾，几抹激动的红晕挤在脸上，她像个喝醉了的人一样大喊，“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任何人真正在意我!我永远都只能是一个配角么?!我都是为了衬托别人才存在的么?!”

“额……”陈清九有些手足无措。

这个女人每次哭起来都这么疯，都把自己内心的话全部吼出来，像是想要和这个世界对抗一般激烈无比。

他只能静静地看着她哭完，然后默默地把柔软的纸递上去说了一句，“这次就不收你的钱了。”

陈清九离开了房间，留方染染一人背影寂寥。

……

这个世界太吵了。

每个人都在说着自己的不甘，自己的苦痛，自己的过往。巴不得把自己的伤口全部扯开展示给别人看，来获得别人的理解和同情。

可有些人……有些话这辈子都没机会也不可能说出口。有些事永远只能藏在心中。

比如，她喜欢他。

比如，他已经在她的灵魂上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林莫笑微微睁开了双眼，盯着天花板没有完全恢复感知力。

渐渐地，她听到了均匀的呼吸声。

她的心头一跳，侧面的窗帘被哗啦啦地吹起，清晨的阳光洒了进来，白净又美好。

可她不敢扭过头去看那个发出呼吸声的人。

她怕这只是一场梦。

她就静静地看着窗外飘摇的植物，听着那安稳的呼吸声，脑袋里什么也不想，只享受这一刻的宁静与安心。

白噪音蒙上她的耳朵，朦胧的睡意又微微爬上脑袋。林莫笑的心头突然有些恍惚，一些彩色的画面在她眼前像地铁一样疾驰而过。

那个人要她负责的耍赖样子，那个不管不顾地把她搂在怀里的霸道样子，那个人趴在她床边等着她醒来的样子，那个人睡着时梨涡浅笑的样子。

每一幕都伴随着微风，伴随着清晨淡淡的阳光，伴随着那个人身上独特的气息。

今天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同。

那个人还是在她身边安睡吧。

林莫笑愣愣地眨着眼睛，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在走神。直到她听到一些沙沙的响声，才回过神来。

均匀的呼吸声没有了，林莫笑忍不住扭过头看去，嘴里的那句“唐渊”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眼前的场景给堵了回去。

桃花眼的少年疲累地看着她，眼里虽然有红血丝却又跳动着惊喜。他的嘴唇微张，勾出一个浅浅的弧度。阳光照在他白皙到透明的脸上，显得他简单又干净。

“笑笑，你终于醒了。”他用手抚摸着她的头发，“我很想你。”

“陆野……”林莫笑无力地呢喃。

“恩，我在。”陆野拉住她柔软的手，一辈子都不想放开。

林莫笑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倒不是因为陆野拉住了她的手。而是她昏迷前的记忆涌了上来，冲击着她本就脆弱的脑神经!

枪声，血，愤怒，谎言，惭愧，自责……一块块破碎的镜子折射出无数的她来，她站在这崩坏的世界中心无法逃离。最后她记得她一枪了结了自己，那为何……她现在还活着?

头疼如一波又一波的浪水侵蚀着她的身体。

“笑笑?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我马上去叫医生来!”看见林莫笑的脸色微变的陆野一下子紧张地站了起来，马上就要转身去找医生了。

林莫笑一把拉住他的手腕，气若游丝的说道：“我……为什么还活着?”

陆野无奈地看着她拉着自己的手腕，他又重新地坐了下来。

他的眼里水波荡漾，里面夹杂着忧伤和痛苦，“笑笑，以后别做傻事了好吗?你想没想过，你死了，我该有多痛苦?爱你的人都会十分难过。”

“可是……”林莫笑咬了咬干裂的嘴唇，眼神灰暗地喃喃道：“你可想过……我活着，我该有多痛苦，多难过?”

陆野闭上眼睛，睫毛颤动。他最后俯身下来轻轻地抱着她说道：“笑笑，那些痛苦的日子都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别想了好吗?”

“唐渊他……还好么?”

林莫笑问完之后感觉抱着自己的怀抱一僵，随即恢复了正常。

“他……应该还好吧。”陆野咽了一下口水，眼神躲闪地说道：“最后……他逃走了。”

“是吗?”林莫笑不知道为何竟微微松了一口气。

“笑笑，别提他了。忘了这一段不愉快的经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陆野支起了身子，温柔又坚定地注视着林莫笑。

林莫笑的眼神却是闪避的，她感觉自己的心上有一千，一万只蚂蚁正在啃噬!又麻又痛又无法解脱。

“陆野，我对不起你。”她把脸别到了一边，“以后……我们还是做陌生人吧。”

“为什么?!”陆野的眉毛皱了起来，皱褶深如一条跨越不过的沟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