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来到我的身边（三）

第56章来到我的身边（三）

（三）

弗兰特、安还有路西抵达首都星时，已经是晚上了。

当他们两人一机走出飞船时，除了谢游之，弗兰特意外地看见了他身边的复生。他棕色的眼睛在先生和夫人之间来回转，此前复生的确很粘谢游之，但谢游之从不让复生参与他们的活动。

安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一时间，弗兰特和安的目光都落到了复生身上。旁边的路西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也跟着一起注视复生。

复生玩着自己的头发，无所谓地任由他们打量。

直到谢游之牵起复生的手，“和你们正式介绍一下，这是复生，”谢游之微笑地说，“今后我们会经常见面。”

于是，本就见过复生的安，和复生相处了一年多的弗兰特现场做了次自我介绍。路西闪动着蓝色的电子眼，这还是它第一次见到复生，它伸出机械手臂，举向复生的方向，“这是我们的新伙伴，对吗。”

谢游之代替复生回答，“是的，路西，”他说，“但复生不和你们行动，只跟随我。”

路西恍然大悟，结合谢游之已有配偶的消息，它点了点头，“我明白，先生，这叫新婚燕尔。”

它说完，本来兴致缺缺的复生忽然看了他一眼。

安见状，冷笑了声，“你真的很会找到对的人拍马屁，路西。”

“感谢您的夸奖。”

从降落基地回到谢家宅院的路上，谢游之和安交流着收集到的资料，复生在一旁听音乐。弗兰特意识到暂时不再需要他，他向谢游之申请了三天的假期，仗着在绿洲里安的许诺，他还趁此机会带走了路西。

离开前，弗兰特和安说了这两天以来的第一句话，“主动向先生认错吧。”

安背对着弗兰特，毫无反应，她头也不回，状若未闻。

三天的假期里，弗兰特没有休息，直接带路西风尘仆仆地回到了他出生的星球。

弗兰特出生在h1866星球的地下垃圾场。

1866年，冒险家宣称这颗瑰丽的蓝色星球里含有稀有元素，无数赌徒怀揣着一夜暴富的梦想来到了这儿。在这颗全是海洋的星球上，人们建造出一块又一块的空中陆地，被夹在中间，悬于半空的陆地如同h。

随着人口的增加，半空中的陆地越来越多，越叠越高，整个星球就像是一栋不断向上垒的高楼大厦。在最临近天空的，永远是可以悠闲欣赏劳作的人。在最接近海平面的，是孤注一掷但一无所有的淘金者与他们的后代。

每一天，天上的陆地都会向下倾倒垃圾，最下层的陆地因此获得垃圾场的称呼。这儿没有物资，也没有尊严。人们在这儿的生活就是和垃圾共舞，从中分拣出能够贩卖给回收站的好货。

“那就是我长大的地方。”

弗兰特带着路西站在天上大陆的一座高塔上往下看，高塔是整个星球最高的建筑，隔着贴着镭射膜的玻璃，无数空中大陆交叠着、错落着出现在眼球，有的繁花似锦，有的高楼林立。而在这些大陆的间隙间，由最底下的垃圾场陆地填补。它像是鸟飞过花丛时，留下的一溜粪便，肮脏又恶心。

“看上去真是再糟糕不过的环境。”路西说。

“以前比这还要糟糕。”弗兰特笑了一下。

路西彬彬有礼地询问弗兰特将他带到这儿是为了什么。

弗兰特沉默了片刻，“我希望你能帮忙扫描我哥哥的身体，”他说。“我想知道他的身体情况。”

路西还是和以往一样没有眼力劲儿，“我记得您与您的哥哥已经断绝关系了。”

高塔上忽然刮起了一阵风，弗兰特手里的燃烧的香烟闪出星星点点的火光，他低下头，抽了口烟，“啊，是的。”弗兰特说，他再次询问路西，“你可以帮助我吗？”

尽管不明白，为什么弗兰特要大费周章地得到一个已是陌生人的alpha的身体数据，但路西还是点头答应了，“乐意效劳。”

弗兰特和他的哥哥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极端。

弗兰特是过分强壮的beta，他的哥哥却是个体弱多病的alpha。除了弗兰特尚未学会发狠的斗殴以前，他们兄弟受过一次毒打外，成长起来的弗兰特庇佑了他总是需要退烧药来续命的兄长。

当然，他的兄长也并非毫无长处，他的嘴皮子很利索，大哭大叫、坐在地上撒泼都不在话下。尽管弗兰特总为此感到丢脸，但在弗兰特十四岁垄断地下城一片区域的垃圾回收后，通常是依靠哥哥剥削拾荒者，谄媚回收厂负责人，以此获得不菲的收入。

‘醒醒，弗兰特，你以为你的工作就是做美梦吗？’

过去的每天清晨，弗兰特的耳边都会响起这道熟悉的声音，弗兰特从沙地里转醒。一睁开眼，他就看到了脑袋边上自己手，漆黑、肮脏、指缝里夹着恶心的黏糊物。

他擡起头，毫无意外地看到自己的哥哥。他蹲在弗兰特跟前，穿着一件蠢到家的枣红色长裙，胸口的布料少到可怜，一圈半圆的花边像是高档商店的橱柜，正好展示他才在黑诊所做的胸。

‘快！快起来，你该干活了，我也该干活了！’

他发出娇俏的笑声，那对呼之欲出的肉正对着弗兰特的脸。白花花的肉随着笑上下起伏，浮出腻死人的波，看得弗兰特头痛。

‘你的干活就是这副模样地在死海边到处晃吗？’年少的弗兰特问。

‘要不然呢？’他的哥哥说，荤素不忌地冲他抛了一个媚眼，‘死海可是最容易被发现的地方。谁要是看上了我，带我们去头顶上随便哪块陆地，咱们的好日子不就来了？’

他说着，指了指天上。

弗兰特的父母还健在时，用几块破破烂烂的布匹围成墙，弄了一个家。他们死后，哪些破布全拿来给他们裹尸了。弗兰特和哥哥，四处寻觅铁皮，缝缝补补立起了几面墙。但根本不牢靠，风一吹，铁皮就噼里啪啦响，再下点儿雨，它就不堪重负地砸在身上。

到了十四岁，他们赚了不少了，开始用废弃砖头垒出属于他们地空间。这个时候，弗兰特和哥哥总算有了一个勉强遮风挡雨的容身之所。尽管这个容身之的屋顶是报纸糊的，每每下雨时，他们都会被淋成落汤鸡。

也是从弗兰特十二岁开始，他的哥哥就热衷于把钱花在装扮上。他是一个男性alpha，没有强壮的身体，也毫无英勇的气魄，他整天都幻想自己成为omega，最好还是女性omega，然后被接到天上陆地，从此过好日子。

但弗兰特并不认为哥哥的方法有用。

每一天，他的邻居们正在一旁洗衣服，海里浮着几只发胀的猪，一个邋遢的老酒鬼把烟吐进海里，在推开上面的死猪、灰色塑料袋和其它漂浮物，捞出奇形怪状的鱼。几个穿制服的学生总在这个时候，成群结队地从弗兰特身边走过，他们用余光看了弗兰特一眼，骄傲又张扬。

得益于星系普遍教育的推进，八到二十岁必须接受统一的基础教育，h星球也是如此，不过加了个限制：仅限alpha。

地下城所有人都知道弗兰特渴望接受教育，再通过教育离开这儿。人们嗤笑不已，‘就算是通过教育离开这儿，也应该是个alpha。’而一个地下城的beta就应该认命。垄断一片区域的垃圾回收已经是最高的成就了。

所有人都认为弗兰特除了祈祷不要遇到意外和灾难，不该奢求更多。可所有人，包括弗兰特的哥哥、他的邻居，每个活在地下城的人都这样憧憬过。尤其是当灿阳升到最高处，头顶五块陆地上的大厦玻璃幕墙纷纷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然而，十四岁那年的某一天，弗兰特的哥哥依旧花枝招展地从死海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