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宝庆大会战 - 清末有个左宗棠 - 王纪卿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第九章宝庆大会战

1、运作曾国藩二度出山

石达开离开洪秀全集团以后,无心在洪秀全的战区内恋战。他在赣水碰了壁,并不打算继续留在江西,而是开始东进浙江,企图开辟自己的地盘。他不但自己要东进,还鼓励江西的太平军和会军跟他一起东迁。驻守临江的太平军见增援无望,打算向援赣军投降。不过,由于内部意见分歧,互相猜忌,不久又改变了主意。左宗棠据此知道,临江守军军心不稳,令援赣军加大攻击力度。

咸丰七年(1857)十二月初八日,临江守军粮食告罄,突围出城。援赣军进占临江,合力追击,捕杀甚多。太平军余部奔向瑞州,在途中溃散。

临江克复后,刘长佑于咸丰八年(1858)正月请病假回乡。左宗棠令刘坤一代为统领楚勇,与萧启江所部湘勇一起从新淦攻取崇仁,以图抚州;张运兰与王开化的老湘营则奉令从永丰攻取乐安,以图建昌。

这时,石达开本人已进入浙江,他留守抚州的部队,听说楚勇主力渡过赣水而来,便乘清军后方空虚,从樟树镇向临江镇运动,却被田兴恕率轻骑击败。楚勇无后顾之忧,主力挺进崇仁,老湘营进军乐安。太平军收兵入城,企图死守。但老湘营于二月十五日将乐安攻克,又于三月初四日攻克宜黄。两天后,楚勇攻克崇仁,进军抚州。太平军分三路阻击,都被楚勇击败。建昌太平军见楚勇逼攻抚州,企图牵制楚勇兵力,暗派一军前往龙骨渡,袭击崇仁;另派一军前往瓷圭圩,袭击宜黄。两支部队约期同时攻击,以阻挠楚勇增援部队。刘坤一侦知敌军企图,立刻出兵龙骨渡,将其偷袭部队击退;老湘营同时在瓷圭圩击败另一支敌军奇兵。抚州民团的团长汪波率领团勇,协助楚勇搜捕城市附近的太平军。

援赣军很快在赣东站稳了脚跟,石达开闻知此情后,无心恋栈江西,决定集中全力打开浙江的局面。左宗棠连忙跟进,将援浙大计拿出来讨论。他与胡林翼通信协商,后者主张将援赣军全部调往浙江增援,但左宗棠没有轻易答应。此时,他心中还牵挂着对付外国侵略军的问题。他见江西大局已定,便为骆秉章起草奏章,向朝廷报告广州失陷的情况,提出对抗英法侵略的对策。他主张派一支劲旅护卫天津,与英法联军决一死战,借以扭转被动的态势。

针对外国列强的侵略,左宗棠是坚定的主战派。他给胡林翼写信,满纸忧心。他说:若是王公贵族、勋臣老将侈谈议和,干扰皇帝的决心,事情就难办了。叶名琛辱国太甚,他的过失在于既没有备战,又丧失了人心。他叹息道:京城里的大员们对付洋人一筹莫展,接任的总督恐怕也无能为力了。

左宗棠于四月二十六日又致信曾国藩,提出反抗侵略的根本办法。他说:我从道光十九年(1839)以后,就开始留心海疆国防。以当下的局势而论,讲和是难免的,但必须先抗击,后讲和,才能掌握主动权。不战而言和,只是苟且偷安,无法根除外患。

曾国藩丁忧在家,对这个提议没有表示积极的支持。左宗棠的意见在高层得不到积极的反响。他无法说服清廷对英法两国采取强硬的态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不平等条约陆续出笼。这年五月份,中俄、中美、中英、中法《天津条约》先后签订。

左宗棠得不到奥援,无法参与反对外国侵略的战争,只能继续指挥部队打内战。在他积极思考如何抵御外侮的时候,赣东的战局已进入决定性的关头。抚州的太平军处境日益困难,计划弃城突围,跟随石达开入浙。可是,刚刚加入太平军的本地会党不愿放弃此地。萧启江得知守军意见不一,互相猜疑,趁机加紧攻城。王开化所部则南攻南丰,然后进攻建昌。五月二十九日,老湘营和楚勇一起攻克抚州。建昌太平军接连被援赣军击败,也弃城撤走。六月二十五日,援赣军进占建昌。

援赣军此时已深入江西腹地,攻克四座名城,赣江东西两岸,只有吉安尚未攻取。而此时湖北的湘勇也有了巨大的进展,胡林翼给左宗棠发来捷报:李续宾所部已攻克九江,乘胜进军长江以北。左宗棠想:我得在吉安加把火了。

对于由谁去增援浙江,左宗棠终于考虑出一个成熟的方案。他对骆秉章说:“籲公,请你看看这份疏稿,如果你同意,就可以拜发了。”

骆秉章接过疏稿一看,原来是他自己奏请朝廷起用曾国藩统帅援浙的楚军,同时建议由湖南和湖北每月给曾国藩提供四万两银子的军饷。

骆秉章说:“想得好,想得好!我怎么就没想到写这么一份奏折呢?”

想到这里,他忽然问道:“季高,你看我还像不像湖南巡抚?”

左宗棠一愣:“籲公何出此言?”

“皇上圣明,知道我骆秉章一把年纪了,除了管湖南,还要管湖北,管了湖北又管江西,管了江西又管贵州,后来连广西也管了,天津的海防也管了,如今又要管浙江。管了这么多省份,怎么说也是大学士兼领军机大臣的格局了吧?哪是什么湖南巡抚呢?”

左宗棠一笑:“难说,难说!谁叫籲公巡抚楚南呢?”

两人谈笑一阵,骆秉章拜发了这份奏疏。

解决了援浙的问题以后,左宗棠决定增派兵力围攻吉安,他令佘星元和陶藻率一千七百人前往增援。与此同时,他决定从中路援赣军中抽调兵力,增强贵州的军力,于是田兴恕所部奉令从江西开往贵州黎平,协助兆琛的部队作战。

清廷很快就批准了骆秉章的奏请,再次起用曾国藩。曾国藩接到谕旨后,于六月七日从家乡启行,过湘乡,抵长沙,与骆秉章及左宗棠会商军事。此时见到曾国藩的人,无不发现他变得和蔼谦逊了。据说他刚到长沙就想好了十二个字的做人方针:敬胜怠,义胜欲;知其雄,守其雌。这说明他开始疏远法家,接近老庄柔术。他说:“我的学问,以禹墨为体,庄老为用。”

曾国藩不仅拜访湖南的地方官员,还特意向多次批评他的左宗棠示好,请他书写篆联,表明曾国藩此时有了更加开阔的胸襟。曾左二人在冷战之后又回到了往日的好时光。左宗棠为了共同的事业着想,参与了奏请曾国藩出山的运作,而曾国藩此举,正是为了表明他对左宗棠不计前嫌的谢意。

曾国藩在长沙盘桓几天,六月下旬乘舟抵达武昌,又听取胡林翼的意见,“事无巨细,和衷商度”。接着,他从九江进入江西。左宗棠按照原订计划,把老湘营交到他的麾下,另加新编练的吴国佐一营。曾国藩要求三支部队按时在浙赣交界处的铅山县河口镇集结。

但是,曾国藩刚刚准备朝浙江进兵,石达开却率部从浙江南下福建。左宗棠根据新的形势,又提出让曾国藩所部改援福建。

曾国藩于八月八日抵达河口军营,很快就得到消息:曾国荃的部队终于攻克了吉安。从曾国藩离赣回家奔父丧时算起,到这时为止,左宗棠运筹帷幄,遥控指挥,援赣军仅用一年半的时间,先后克复江西六府,将太平军西征军开辟的江西根据地大部夺回。而九江的克复,也是左宗棠与胡林翼合谋的结果。楚军势力完全控制了江西,左宗棠在其中起了巨大的作用。他派出的援赣军完成了使命,老湘营已全部由曾国藩接管。

广西方面,事情也已明朗化。前面说过,该省巡抚劳崇光经朝廷批准,把蒋益澧所部留下了。湖南援桂军入驻省会桂林,劳崇光为其规定了下一步的任务,令其攻打浔梧和庆远的会军。蒋益澧回湖南增募水师,左宗棠对他说:“芗泉,我知道广西太穷,湖南每月协助你二万两银子做军饷吧。”蒋益澧大喜过望,在长沙造好六十艘战船,从水路开拔。不久,援桂军攻占柳州,将朱洪英赶向古州。援桂军在广西扎了根,接受广西高层的指挥。左宗棠完成了援桂的使命。

江西的战局扭转之后,左宗棠仍然在关注着石达开所部的动向。此时,刘长佑病愈后回到了抚州军营,正值石达开部从福建返回江西,接连攻占泸溪、安仁、崇仁和宜黄。曾国藩进驻建昌迎击石达开,派张运兰攻击安仁,夺回县城。刘长佑所部大战新城,斩杀石达开部一万人。石达开被迫退回福建。江西的战事全部平息。刘长佑所部因患流行病,返回湖南休整。

左宗棠为几省战区所做的运筹和调度,已经取得显著的成绩,是有目共睹的。骆秉章于九月份奏保左宗棠。咸丰下诏,赏加左宗棠四品卿衔。

这时候,援黔军也取得了战果,解了黎平之围,向古州进军。而苗军又攻占了镇远,思州与思南一带,苗军和教军蜂拥而起,分别进攻铜仁与湖南晃州。左宗棠增派张由庚和田宗蕃所部分头赶赴思州、玉屏、清溪和邛水,协助援黔军作战。

在江西暂时摆脱了战火的时候,胡林翼所部湘勇发生了极大的变故。湘勇大将李续宾克复九江后,奉朝旨增援安徽庐州。由于胡林翼回家操办母亲的丧事,鄂系湘勇指挥失灵,李续宾孤军北上,在庐州附近的三河镇遭到陈玉成和李秀成联手打击,几乎全军覆没,李续宾及其手下一批将领阵亡。这是湘勇史乃至楚军史上发生的最大惨剧,致使太平军在安徽与湖北迅速转为优势。咸丰重新起用胡林翼,令他指挥黄州一路的军事。

左宗棠鉴于安徽与湖北两省形势危急,代骆秉章起草了一份奏疏,奏请朝廷派曾国藩率领张运兰和曾国荃两部增援安徽,每月军饷增加到三万两。萧启江留在江西,监视石达开的动静。圣旨下达,同意骆秉章所奏。曾国藩遵旨令张运兰所部进军景德镇,进取安徽南部;令曾国荃所部开向安徽与湖北交界处,听候调遣。

但是,石达开所部呆在福建,对于江西的楚军而言,总是一个时时可能爆发的危机,心思缜密的左宗棠,时时都在对他提防。十一月份,驻守江西的萧启江给左宗棠送来急报:石达开攻击江西的南安与崇义,当地会军起而响应,石达开有可能进军湖南。

左宗棠接报,急令湘南各州县积极备战,派刘培元、彭定太和崔大光率一千五百人防守桂阳,令刘长佑在新宁集结旧部待命。

一场大战即将在湖南揭开帷幕,而左宗棠将再一次扮演孔明的角色,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

2、一份要命的参折

永州是湘南的重镇,辖境内多有关隘,左宗棠在各关都有布防,阻止广西的会军北上。咸丰八年(1858),在这里驻守的清军将领是永州镇总兵樊燮。但此人是个问题人物,省府不断接到有关他的骄横跋扈、贪污公款、欺压下属与百姓的报告。

咸丰八年冬天,湖南巡抚骆秉章决定参劾樊燮。他拿着几封上访信,对左宗棠说:“季高,你看看,樊某太不像话了!仗着权势,作威作福。身为高级将领,连起码的军纪都不懂!这些信里说,他平日出门从不骑马,要摆文官的谱,非坐轿子不可。偏生他又脑满肠肥,体重接近二百五,轿子沉得像一块巨石,得有八名士兵抬着。有一次检阅新兵,竟让侍从把轿帘掀起,坐在轿子里面阅兵。永州百姓说他什么?编了一条歇后语:樊总兵阅兵——坐着看。有一年——”

“籲公,”左宗棠打断了他的话,“樊某的那些糗事,件件桩桩,我比你还清楚!”

“那好,我不多说了,请你写个折子参他!”

“这个折子,还是暂且不要写吧?”左宗棠沉吟道。

“季高,你这是怎么啦?平时你天不怕地不怕,怎么一个樊燮就把你吓住了?”

“我怕什么?”左宗棠说,“我是为籲公您着想啊。永州知府黄文琛那些人告他,不止一次了,案卷都有一大摞。去年樊某到长沙来,给各个衙门发了帖子,司道均不答拜,可见樊某不得人心啊。可是人家有官总督罩着,我们何苦去硬碰硬呢?”

“季高啊,我不是故意跟制军大人过不去,只是这樊燮——嗨!如今石逆又有进攻湘南的趋势,可是樊某还在那里搞腐败,跋扈擅权,永州防线迟早会垮在他手里!再不管一管,出了大事怎么办?皇上怪罪下来,你我都没好果子吃!”

“我想想,我想想。”左宗棠说着,来回踱步。

樊燮的劣迹,左宗棠心里有一本账。其实他早就想动员骆秉章参樊燮一本。但是,此人大有来头,且不说他是朝廷的二品大员,还是湖广总督官文五姨太娘家的亲戚。官文心术不正,是个小人,对于这样的人,不能不防。

其实,左宗棠自己是不怕官文的。他非常瞧不起这位湖广总督,还常常与之为难。咸丰五年(1855),官文派人到湖南劝捐,左宗棠从中作梗。上文说过,咸丰六年(1856),官文想把王錱收入帐下,又为左宗棠所阻。左宗棠认为,尽管他是钦差大臣、湖广总督,节制两湖,但他对于军事没有上心,且毫无定见,哪里向他求援,他就敷衍哪里。而且,根据左宗棠的观察,官文治下的湖北官场,“政以贿成,群邪森布”。左宗棠还指出,自从张亮基调走后,湖北就没有一任好总督,“近闻大官专以酿乱为事,尤恐一击不中,恶焰盖张”。胡林翼在湖北巡抚的位置上,为了行事方便,笼络官文,搞了个“满汉一家”的样板,左宗棠早就看不惯。他说话口无遮拦,早有爱打小报告的人把他犯上的言论传到了官文耳里,官总督早已对他怀恨在心。何况,他在为骆巡抚致官总督的咨文中,秉笔太直,对总督多有冒犯,那是明面上的事情,官文小肚鸡肠,岂会容得下他这个师爷!

左宗棠知道,官文对自己有一肚子怨恨,之所以隐忍未发,是因为咸丰五六年之间,太平军着力经营湖北,官文要借助骆秉章与自己的支持,把太平军赶出湖北,以保住他的顶戴,所以装出一副大肚能容的姿态,“不惟不咎秉笔者,即主政者亦并不怪”,令人觉得他“廓然大公,所见者大”。但实际上,他是在等待时机,准备对自己实施致命的报复。

左宗棠想到这里,思想斗争十分激烈。他想:现在籲公参劾樊燮,官文一定会记恨籲公,而且可能把这笔账算在我老左身上,会使用什么阴招对付我,真是难以逆料。我老左为了办几件实事,得罪的人多不胜数。我一个师爷,无权无位,不少官员不计我的功劳,反而说我有罪无功,都想找茬子整我。我平生未受国家寸禄,却必为世所不容。我老左在湖南,有籲公撑腰,权势如日中天,其实心里是如履薄冰啊。查处樊燮一案,弄不好连我的性命和籲公的前程也会搭进去!

但他转念一想,又有些自责:且慢!且慢!我老左今天是怎么啦?忧心忡忡,满怀私心,不以公事为重。这不是我的为人!

想到这里,左宗棠在心里列数樊燮干的那些坏事,越想越气。左宗棠查过樊燮的种种劣迹,查得他胆战心惊。有几件事,暴露了这名无赖武夫的丑恶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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