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第21章失踪者
“这里是……”
“外乡人的坟。”粉月随意地说着,靠着墙壁，点燃了细长的烟卷。
漫长的岁月里，堕龙城即便条件再怎么不好,也形成了一套自己的生活方式，其中就包括这种土制香烟。来源不可考,反正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在民间流传开了。舞会也好,抽烟也罢,在这种随时可能丧命的地方，能够有短短的时间麻痹自己，对很多人来说十分重要。
克莱斯特看向眼前高高低低的石块。
这是一个银月昼，相对没那么危险,当然只是针对怪物的袭击而言。眼前这片地方与其说是墓园,不如说更像是一片废墟。一片荒地，周围隐约可以看到一点墙倒塌后留下的地基,这些地基圈起来的范围里是几十堆石头,每堆石头则对应着一个死掉的外乡人,刚刚好,是22个人。
“外乡人死了以后会留点不一样的东西下来,不像我们,直接就消散了,所以还给垒了个坟。”粉月说，“这里一般没什么人来，偶尔会有傻瓜过来看看,大概觉得看到这些坟就像是看到了外部世界的念想，不然，时间久了，大家都不记得还有外部世界这个事了。不过对我来说，信不信都没所谓，反正也出不去，这里的大部分人能活个三四十岁就不错了，没空考虑这些有的没的。”
“你们这里的人死了以后会消散？”克莱斯特回过头问。
“对，就像那些本土小动物，老鼠蟑螂什么的，一旦死了，就会像灯一样熄灭，放着不用管也没事，第二天去看，保管什么都没剩下。”
“会不会被其他怪物吃掉了？”
“吃也是吃身体里的‘生命源’，其他又没什么好吃的，何况熄灭的灯是不会有人感兴趣的，怪物就更不会了，那些家伙可精着呢！”
克莱斯特拿起一块砖块看了看。
面前这座坟上面写着个名字，叫老查理，砖块垒了三层，用的都是歪瓜裂枣的破砖，只在最上面一块砖底下压着个什么东西。克莱斯特伸手抽了出来，随后发现那是一片金子打的薄薄的树叶，好像是个什么装饰品，做工很精美。
“遗物。从塔里弄出来的，他本来是想带出去给女儿的，后来没成功。这东西在这儿没什么用，就给他放坟头了，反正也不会有人拿。”
克莱斯特又看隔壁那座坟。这里的砖块看来是细心挑拣过的，四四方方，垒得很端正，简直像在码城墙，最上层摆放着一个玻璃瓶子，瓶子盖着盖子，里头是空的，除了最底层那一点点类似淤泥的东西，也可能是什么植物烂了以后剩下的残渣。
“一个昆虫瓶，听说里头养过一个小宠物，那个外乡人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孩，死了以后，瓶子就给放这里了，人死后，里头的东西当然很快也死了。”
每一座坟墓都有一个故事，克莱斯特逐一看了一遍、听了一遍。
“每一个人的出身背景不同，年纪不同、能力不同，来到堕龙城的时间也不同。”他意外地发现居然无法从这22个人当中找出一些共性来揭示堕龙城是依照什么规矩从外界吸收外乡人来到此处。
不知道规矩就无法破除规矩，也就无法揭开堕龙城的秘密。
看来唯一的办法只有打倒恶龙。
克莱斯特抬起头来看向远处，朦朦胧胧的灰白色雾气里隐约可以看到残塔的影子。在这个安全的银月昼，那里是安静的，听不到恶龙活动的声音。
“我要是你的话就花点时间说服自己早日放弃，几百年了，谁也没有打败过恶龙，更别提打败恶龙就能打开外界通道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万一千辛万苦真的打败了恶龙却发现什么也没变，那不是自讨没趣吗？”
“不会。”克莱斯特站起身来，“外部世界客观存在，打开通道的方法也不可能不存在。”
粉月意外地看向他，愣了一下，随后冷冷笑了起来：“也就是你这种刚来的才会这么想，过个半年一年的，我就不信你还能有这样的自信。”
“你不想出去吗？”
“什么？”
“外面的世界很大，那里有白天和黑夜，白天悬挂在天上的是太阳，让人感觉温暖，晚上悬挂在天上的跟这里的银月一样是月亮，但是会根据时间推移有阴晴圆缺的变化。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四个季节，春天温暖夏天炎热秋天凉爽，冬天会下雪。像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如果生活在有钱的人家，现在可能还在念书，接受各方面的教育，普通人家的女孩辛苦点，可能已经出来工作了，每天靠自己的劳动获得报酬，可以买自己想要的东西，比如漂亮的衣服，好吃的食物或是妆点自己的化妆品……外面的世界有很多好的东西，我能跟你说三天三夜都不重复，就算这样，你也没有想过出去吗？”
粉月怔了一下，神情从一开始的迷惑到后来的既抗拒又向往到现在变成了愤怒。
“我想有什么用，我想就能打败恶龙了吗，我想就能出去了吗！”
“你们分成了那么多个区，为什么？”克莱斯特问，“明知道龙已经很难打败了，为什么还要分崩离析，彼此掣肘？如果把所有人集合起来，力量也会胜于现在。”
“你以为我们没想过吗，小子！”
克莱斯特转头，看到强森走了过来。他身上照样扛着那根黑铁管，现在他已经知道了，这是曾经的雷泽大帝手下十二圣骑之一汉姆·雷明顿的武器，但他似乎并不是很想承认。
“那么为什么没有做，还是做过了，失败了？”
克莱斯特的态度让本来想嘲讽他两句的强森张了张嘴，把原来的话咽了回去：“粉月，你回去。”他转头看向女人。
“凭什么！好吧……随你。”粉月摁灭手里的烟蒂，不高兴地离开了，剩下两个男人站在墓园里。
“为什么要把她支走？”
“小孩子、女人和老人太脆弱，有些事情不该听。”强森说，“好在我们这里老人差不多死完了，小孩子不多，只有女人烦一点而已。”
“刚才的问题……”
“后者，我们失败了。”强森把“雷霆之怒”放下，低垂着眼皮说道。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失败的？”
“二百……二百五十多年前吧，我们试过。那时候这边还没分那么多区，只有三个大区，龙、虎、豹，人丁比现在兴旺发达多了，外部世界的物资储备也还没完全用完，所以大家想要回归外部世界的意愿都很强烈。有人提出结盟，共同击败恶龙拿到通往外界的钥匙后，大家都很赞同，因此摒弃前嫌，坐在一起讨论了很久，还拟定了计划。”
强森看向克莱斯特：“你猜后来发生了什么？”
“恶龙实力碾压，或者有人背叛，又或者两者结合？”
强森皱了皱眉，觉得跟聪明人聊天一点意思都没有：“你说的都对。恶龙非常强大，那批人死伤过半才勉强找到了一个可能可以杀死恶龙的机会……”
“什么样的机会？”
“据说在恶龙的右胸，有一层护心甲，特别厚。按照堕龙城所有生物都有‘生命源’这点来看，恶龙的‘生命源’可能就在那个位置。”
克莱斯特下意识地伸手想要碰一下自己的右胸，但他克制住了。
他与普通人不同，心脏长在右面，而从他现在多出来的记忆里他发现，光明王的心脏也长在右边。弗莱伊·雷泽曾提醒过那个人，不要把你的弱点告诉别人，这样在危急时刻没准你就会多一条命。
克莱斯特微微有些晕眩，他发现弗莱伊说这番话时候的样子、神态他都历历在目，甚至是那一刻光明王对这番话的雀跃心情他都感同身受，这让他产生了混乱。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拥有光明王的记忆，或者幻觉，这些日子来，他记起来的东西有点多，虽然都是碎片化的，但也逼得他必须每天跟自己强调一遍自己的身份才不会混乱。
“我不是光明王，我是d，克莱斯特·d·兰塞尔。”他再一次地告诫自己。
“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