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第60章洞穴深处
“他的坟？”克莱斯特却只是微微顿了一下,“他的坟里有点用的东西我已经都搜索过一遍了，并没有发现这些人偶。”
弗莱伊：“……”不是，你小子到底在我死后都是怎么活的啊,搜自己老爸的坟又是怎么回事啊！！！如果不是眼前所见早已发生，弗莱伊真想拽住这小白眼鸟的领子问个究竟了。到底当年那个怕黑又善良的小少年是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又杀人鱼又刨自己爸的坟……
然而,历史上的光明王自然是不会听到弗莱伊的这些话的,所以他与瑞文的对话在继续。
“你搜过的不过是一座墓,你爸的墓可不止一座。”
“怎么会？”克莱斯特皱起眉头，“他的尸体就躺在那处墓园里，我亲眼所见。”
但凡疑冢的存在皆是为了掩饰真实的墓地所在，像这种明明人就躺在a墓园里却还要设置b墓园的行为确实令人难以理解。
“那就说明有东西比他本人的尸体还要重要,比如,这些人偶。”
“这些人偶？”克莱斯特看着手里的人偶，弗莱伊也看向他拿着的人偶,“这些人偶到底是什么来路？”
“不知道,但是,它们很可怕。”瑞文轻轻叹了口气,“你知道强大的哨兵向导能够在自己生前寄托强烈感情的东西身上留下精神烙印吧……”
“那当然,我们现在在做的不就是搜集这样的东西拿来当做这棵树的肥料吗？为了能够尽可能多地找到这些东西,还特意放出了渡鸦洗宝社的名头,才吸引来了诸多的顾客。”
“原来渡鸦洗宝社是这么来的。”弗莱伊想。
“这些人偶有同样的作用。”瑞文说。
“那有什么特别的？”
“有，它们的作用是相反的。”
“相反的？”
弗莱伊看到瑞文抬起手，在克莱斯特的眼前做了个手势,克莱斯特便像是看到了什么东西，过了一阵子，他的脸上露出了极其惊讶的神情。
“竟然能这样？”
“对。”瑞文说，“强大的哨兵向导能够在‘死物’上留下自己的精神烙印，这种烙印有的时候是一段回忆、一些声音或是图景，有的时候甚至可以是执念，乃至所谓的残魂，而这些人偶恰恰相反，它们能把强大的哨兵向导变作依附于自身的‘烙印’。”
“嗡”的一声，弗莱伊突然之间明白过来了。
原来是这样。难怪他会在人偶之中醒来又无法离开人偶，那是因为不是他自主选择了人偶，而是人偶选择了他。而之前d所提过的关于人偶曾经出没于历史上的故事，现在完全可以用另一种方法去解读。就像人会驱赶进入羊圈的狼那样，所谓人偶替主人挡去了灾劫，完全可以看成是粮食成熟前农民确保口粮安全的必要措施，而所谓的人偶放大了主人某方面的欲望，也不过是在人偶的诱导下，人偶的持有者越来越被人偶所同化而已。
弗莱伊在一瞬间不由觉得后脊背发凉，老兰塞尔到底是从哪里弄来了这些人偶，而他……在第九具人偶中栖息至今，有没有受到影响，又受到了多大的影响？他还能摆脱自己这个人偶的身份吗，还是总有一天会默默消亡，变成这具软乎乎身体的一部分？
“这样的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坟里？”
“你问我我问谁去，那是你爸不是我爸。”瑞文说，“我劝你尽早把这几个人偶放下，不然，即便是你，恐怕也很难不受它们的影响。”
克莱斯特谨慎地把人偶放下了：“既然这些人偶这么邪性，你把它们带来做什么？这棵树需要的是足够的精神力食粮，它们看起来不仅不能起到帮助的作用，反而还有副作用。”
“兰塞尔少爷，您是真的没种过田吃过苦啊，您见过农民种田不树几个稻草人，牧民放羊不带几条牧羊犬的吗？这些人偶起的就是这个作用。”瑞文说着，伸出带着手套的手，拿起其中一个人偶，小心翼翼地挂到了那棵宝石树的树枝上。
“这颗种子得来着实不易，我们找来的这些东西也各有各的危险之处，如果没有能够镇得住场子的东西，你想培育的果实恐怕还不等成熟就被人摘走了，而且谁又能知道这颗果实要多久成熟？人力、寿命所有这些东西，终归是有限制的，所以要再加一道保险，这就是我找来这些人偶的用意。哦，对了，”瑞文又指了指上头，“看到上面这些宝石簇了吗？”
弗莱伊抬起头，看向头顶闪烁的璀璨。那些宝石簇初看的时候只觉得光芒逼人，不可直视，此时不得不仔细看去，弗莱伊才发现了一些蹊跷。
“那是什么？”弗莱伊很想爬到顶上去看看，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他只是这么想了一下，当他往前迈动步子的时候，气泡就真的垂直升了起来。
“这感觉也太微妙了。”弗莱伊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心里却知道这是他内心激荡下刻意压制情绪的方法。
气泡很快就升到了矿坑的顶部，弗莱伊也得以近距离接触那些宝石簇。不看还好，一看不由愣了一愣。
“结果了……”这些明明应该只是矿石的宝石簇虽然形状各异，但是每隔一段距离就会看到一个类似矿石花苞的东西，花苞里面可以看到一粒粒小小的不起眼的石头颗粒，有的大，有的小，大的像核桃那样，小的只有芝麻大小，初看还以为是气泡形成的空洞，只有仔细看才会发现在这些石头颗粒的底部有类似树根的纤细的晶纤，它们联系着四周的宝石晶簇，就像是植物从根系中汲取养料一般。
弗莱伊顺着那些晶纤一路看过去，发现了更令他惊讶的事情。原来这些矿石晶簇并不是自由生长的，在它们的最外围能够隐隐看到闪亮的矿脉，顺着洞壁一路下行埋入地下，而在那些被挖掘出来用于掩埋拥有精神力烙印东西的坑洞里，弗莱伊看到了一条又一条好似植物根系的晶纤，只不过与头顶的这些相比，地底的晶纤要更粗。它们将那些拥有精神力烙印的东西层层捆缚，就像是蝴蝶吸食花蜜那样从这些东西里源源不断地抽取残留的精神力，而伴随着精神力被抽走，原本就被封住了力量的这些物件就变得越发灰扑扑的毫不起眼了，一些脆弱的物件甚至直接粉身碎骨。
“精神力中难免存在杂质，如果没有这些人偶的影响，这些杂质需要经过‘树’本身的摄入、分析、提纯和排出体外才能完成进食的过程，一不留神还可能对‘果实’造成影响，但有了它们，那些杂质就会自然而然地迅速被分辨过滤，集中到上面，就像人的动脉静脉血一样。而这些杂质形成的‘坏果’恐怕还有别的用途，比如……”
“比如？”
“比如造成变异。”弗莱伊已经看明白了这些小小的“坏果”是什么，那正是小绿曾经从勒布朗·冯尔曼的实验室里偷出来的东西，是造成雪原狼变异的“种子”，是令勒布朗·冯尔曼心甘情愿相信“超级哨兵/向导”会存在的诱饵，也多半就是列诺瓦·卡农在死的时候手里抓着的那把散碎晶砂的由来。
谁能想到，三百年后一切异状的由来会和三百年前的“他”搭上关系？
弗莱伊忍不住冲了过去，伸出手想要去揪克莱斯特的衣领，然而正如他之前所预料的，弗莱伊伸出去的手直接穿过了对方的身体，他什么也没能抓到。
“你到底是为什么，做这些事情对你有什么好处，你是疯了吗？！”弗莱伊有无数个问题想问，但是没有人能回答他。
“那就把这些人偶都用起来吧。”克莱斯特说，“其他地方也需要用上吗？”
“数量是够的，毕竟不是每一扇再造之门后再造的都是像‘心脏’这么重要的东西，七扇门八个人偶，勉强够分，不过总也要试试再说，谁也不知道一棵树一个人偶是不是能解决问题，如果实在不够，那就采用第二个方案，找些活人来人工排异也不碍事。”
七扇门……
弗莱伊宛如被当头一棒，突然间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
在古河乐城的过往光阴里，白袍的克莱斯特曾经对吟游诗人尤克西斯说过：“我决定了，我要去做那件事。”然后，便有了斩断人鱼血脉，造出一具与他十分相像的身体的事。难道……
挂在宝石树上的小小朱果，有节奏地颤动着，就像一颗真正的小小的心脏，只不过此时可能只有鸟类心脏的大小。
在永昼城的擎天柱里他找到了一根翡翠脊椎骨，在这里……
弗莱伊如同魔怔了一般，走到了那棵树下，朝着上方伸出手。气泡浮了起来，他离那个果子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克莱斯特与瑞文的对话还在继续，然而却像是在逐渐远离，他们的声音渐渐变得模糊了、轻微了，然后终于听不见了。弗莱伊伸手想要抓那颗果子，而那颗果子就像是意识到了他的存在一般，自己飞快地长大、长大，由朱转翠，继而从枝头跌落，温顺地落入了弗莱伊的手里——那是一颗碧绿的翡翠心脏。
“弗莱伊！”
弗莱伊猛然回过神来，冷汗涔涔地看向四周。黑暗，仍然是黑暗包围着他。
“弗莱伊，你怎么了，我刚刚喊你好久了，你都没应我。”d担忧地说着。
弗莱伊这才发现他们已经通过了那个色彩扭曲的世界，再经过渡鸦大门以后，来到了洞穴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