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第18章我是谁
身穿军装的青年分枝拂叶,一派潇洒地走了出来。来到了弗莱伊的跟前，他微微翘起唇角，带着几分戏谑望着他。
时间由夜变成了昼,温暖的阳光从高空洒下来，洒落在青年金色的发丝上,闪闪发亮。他看起来就像传说中的太阳神一般闪耀,但他的英俊又比太阳神多了几分邪性,是那种会让人想入非非的美。
“怎么,看呆了？”青年开口问道，脸上满是习以为常的骄傲。
弗莱伊瞪大眼睛看着对面的青年，像是受了过度惊吓的蛤丨蟆，两只眼睛都快鼓突出来。
弗莱伊现在的长相其实也算不错,至少在普通人群里可以摘得英俊桂冠,但是若跟眼前的青年一对比，那要说是癞蛤丨蟆和天鹅,或许也不算贬低他太多。
尼西紧紧抓着弗莱伊的胳膊,躲在他身后偷偷探头看对面。大概是眼见的一切实在太过超出想象,他已经吓无可吓,所以也不再发抖尖叫,只管躲在弗莱伊身后紧抱大腿。
“真金与黄铜截然不同,锆石岂能与钻石争辉,既然本大帝人在你面前，你还不速速跪下？”青年开口说道，浑身写满倨傲。
“弗莱伊,他、他是谁啊，他让我们跪下，那我们要跪吗？”尼西抓着弗莱伊的袖子，膝盖摇摇晃晃，仿佛下一刻就要跪下去。他的倚靠只有弗莱伊，但弗莱伊此时的样子实在看起来不太可靠。
“怎么，入戏太深，连你自己都忘了自己是谁了吗？”青年伸出一手，旁边翠绿色的湖泊突然沸腾起来，在毫无声音的情况下，湖水因着他的手势升了起来，在阳光的照射下骤然化作了一片水幕，有图像在那上面滚动起来。
“弗莱伊、弗莱伊！”尼西摇晃着弗莱伊的手，“那、那是什么，你、你怎么在上面？”
弗莱伊侧过脸去，果然看到了自己的脸孔。
一个平平无奇的少年，从小没有父母，在不正规的孤儿院日日受到不人道的欺凌与虐待，有一天，他终于忍受不了，杀死了殴打自己的牧师，逃了出来。他在街头靠着偷东西与捡垃圾艰难存活，然后有一天，因为他的狠厉，他被一个黑帮老大看中，成功加入某个帮派，成为了那个组织的一员。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最亲爱的孩子。”手背纹着黑色蝎子，戴着宝石戒指的男人这么说道，在少年的眼前，展开了一个黑暗的崭新世界。
于是，杀人放火，打家劫舍，少年很快由一个被欺凌的弱小者成长为一个欺凌他人的所谓“强者”。他变强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到自己曾住过的孤儿院，杀死了那里的所有人，并且一把火烧掉了那座建筑。
听着火焰中传来的惨叫声，少年第一次体会到了完完全全的快乐。
“看来你天生就有犯罪天赋，所以才会进步神速。”
青年似是闲来无事的点评，前方的水幕落下，后方又升起第二道，少年由弱小的雏鸟成长为嗜血的鹰隼，他接受了某个任务，来到了狭海镇。
曾经发生过的一幕幕在弗莱伊的眼前重现，弗莱伊看到了劳尔，看到了雷蒙德，看到了雷塞尔的同学们，也看到了自己参加雷塞尔的选拔考试，然后，他看到了金发碧眼的少年。弗莱伊猛然转头看向身边的英俊青年，脸上写满困惑。
“想起来了吗，那是我们初次碰面的场景。”青年说道，“只不过当时的你只是躲在一旁阴暗角落里的‘老鼠’罢了。”
果然，弗莱伊看到了金发碧眼的少年鼓励劳尔参加考试，看到他自己也顺利通过考试，而他的精神体竟然是一只世所罕见的骨龙。
“如果你还是记不起来，那我们接着往下看。”青年说道。
水幕上的画面继续推进，弗莱伊看到自己进入了雷塞尔，当时还是少年的青年也如是，从画面来看，两人是同班同学。金发碧眼的少年十分聪颖，他是一名哨兵，力量十分强大，而弗莱伊只是一名小小向导，他的精神体甚至只是一只最最弱小的蚂蚁。
好羡慕啊、好嫉妒啊，好……生气啊！
看到自己的同学那么优秀，水幕上的黑发少年脸上露出了阴毒的神色。他总是偷看金发碧眼的少年，看着他与同学们打成一片，看着他带领大家获得圣花仪典的胜利，看着他建立了一个培训班，帮助大家一起成长，看着他与银发的青年教师抬杠斗嘴，笑得合不拢嘴，两人的感情那么好！
为什么，为什么大家都喜欢你；为什么，为什么大家都看不到我！
看得越多，越是嫉妒；换位思考，反觉愤怒！
黑发少年终于忍不住了，他想出了阴谋诡计，将金发碧眼的少年设计诱骗到雷塞尔北岛的地宫中，试图将他杀死在那里。然而，少年没想到的是，他的计划落空了。
千钧一发之际，银发的青年教师赶到了金发少年的身边，他成功解救了金发少年，并将弗莱伊一剑刺穿！
“啊！”尼西发出短促的惊叫，画面中，弗莱伊的前胸冒出一截剑尖，白剑光明被拿在银发教师的手中，他毫不犹豫地洞穿了弗莱伊的胸膛，将他狠狠掼落地面。
弗莱伊眼睁睁看着自己熟悉的那张脸孔逐渐扭曲、变形，又变得空洞、麻木，他踉跄后退，从悬崖上摔落，身体被尖锐的礁石戳穿，他以为自己死去了，但他的身体却阴差阳错地活了下来，只是变成了一具永远只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植物人。
“你不是也感觉到了吗，每天到了一定的时候，你就会变成一动也不能动的人偶。”
少年的灵魂并未死去，却从此困囿于黑暗之中。
很多年过去了，曾经金发碧眼的少年已经长成了眼前英俊的青年，而弗莱伊也在无人看见的黑暗角落里成长，变成了一个阴暗的青年。
第三、第四道水幕飞快滚过，时间大踏步向前，第五道水幕上，金发碧眼的青年因为机缘巧合来到永昼城，而弗莱伊久被禁锢的灵魂却在这里因为那种奇特的力量而复生。
“永昼城能给予人真实的梦境，你在这梦境之中偶然‘复活’，却因为看了太久我的生活，误以为自己才是我。你骗了尼西，让他陪你到这所谓的擎天柱当中来，为的就是夺取这座城市梦境的永恒力量，让自己长长久久地活下去，然而……”青年抬起眼来，和煦的阳光似乎在这瞬间冻结，他的表情冷若冰霜，“然而，我当然不可能让你为所欲为，所以我来到这里，为的就是揭穿你的真面目，将你彻底杀死。”
水幕骤然炸开，千万道水柱在一瞬间化为密密麻麻的水箭，矛头直指弗莱伊。
“啊！”尼西发出惊恐尖叫，一把丢开弗莱伊的胳膊，玩命地逃到了旁边，只留下弗莱伊独自一个面对漫天盖下的箭雨。
“我……不是弗莱伊·库克？我窃取了别人的人生？”弗莱伊喃自语，不知在问谁，又想得到什么样的答案。
“是的，找回真正的你吧，你并不是弗莱伊·库克，你是小孩，黑蝎帮的小孩！你是个无处栖身的亡魂，现在到了你上路的一刻了！”
巨兽发出嘶吼，狂风席卷而来，弗莱伊抬起头，看到了巨大的阴影横过地面，那居然是一头龙，一头洁白的骨龙，当它扑扇巨大的骨翼，整片天幕都似乎被它所遮盖。巨龙俯冲，水箭迸射，与此同时，金发碧眼的青年突然拔出身上佩戴的长剑，向着弗莱伊猛然攻了过来。
“等等！”绿色的光芒还不及亮起，伴随着“噗嗤”一声，剑身已然穿透胸膛，弗莱伊的身体猛然向前弯曲，他低下头，似是惊讶无比地看向了洞穿自己的那一剑。
“死吧，死亡才是你该有的归宿，化为腐肉、化为养分，在这里安息，成为让这里生生不息的一份子。”金发碧眼的青年微微松手，弗莱伊便带着那柄剑踉跄后退两步，跟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山川、湖水、绿树、红花、碧云天全都消失不见了，只有太阳留下了，硕大的耀眼的太阳，高高挂在这个空空荡荡的空间里，把周围的一切照得亮亮堂堂。弗莱伊眼前的金发青年消失了，他化成了小小的黑发少年。
少年的眼睛很黑，眼白很白，他的手臂上没有图腾，但是额头第一次出现了奇怪的花纹。那是个猩红色的烙印，圆月套着火光，仿佛一个……燃烧的梦境！
少年的眼中不含俗世感情，这使得他的那双眼看起来便像黑铁水银，无机质而冰冷。
“黑、黑铁……”尼西哆嗦着呜咽了一声，吓得已经不知如何是好。
黑铁看了尼西一眼，又转回头来。
“你看起来很弱，但对付起来十分麻烦。”他的声音现在既不像少年也不像青年了，就像是刚才那些追捕弗莱伊俩的黑衣人一般，四平八稳的声线里蕴藏着叫人寒凉刻骨的冰冷。
“就差一点点就让你逃了，但是最后你还是输了。”黑铁伸手重新握住插在弗莱伊胸口的长剑，旋转着，慢慢将之往外拔，“永昼城的确曾是织梦人力量构筑的梦境之城，织梦人的确已经不存在了，擎天柱的确是维持这个梦境不灭的重要装置，而维持这个梦境不灭的力量的确也正如你所料，来自于人类特别是被抓来的哨兵向导的生命力与精神力。”
“你明明猜到了一切，却误以为尼西是梦境的主人，以为替他完成了心愿，梦境就会自动打开，这种属于人类的所谓浪漫想象，正是你失败的根源。尼西，什么也不是，他只是我随手捏造的傀儡，就和金雀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