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唯有你的爱
最近灵感枯竭,不是没啥可写,恰恰相反,觉得需要记录的人和事太多,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人生独特之处。好似田边的野草,哪怕是镰刀和锄头,抑或烈日和猛药,野火炙烤,甚至连根拔起都只能摧毁他的形体,生存的动力是他们传承的信仰。
所谓爱情,人们通常最向往的是精神共鸣,即所谓的灵魂伴侣;次之,能够和睦相处,两情相悦;再次,露水情缘,所谓一见钟情,始乱终弃。最终,还是道德和责任支撑着一个家庭的持续。千千万万的家庭又因着共同承载的道德和责任汇聚成有着共同信仰的社会和国家。
小人物虽然微小,他们也是这个社会,这个国家的一份子。而女性对一个家庭来说,不仅仅是主持中馈,生儿育女,她们大多局限于家室不能像男儿般志在四方,我们身边更多的是默默的相夫教子养家糊口的平凡女性。
朱梅是个地道的农村妇女,不过,她过的比大多数农村妇女好。她的丈夫当上了镇长,对她也是温柔体贴言听计从。他的性格一贯是说一不二,因为家庭幸福,是大家羡慕的对象,所以强势的性格也是可以被接受的。
他家要办喜事了,他的独生儿子杜均要娶媳妇了。积攒这些年。她给儿子花4万块买了一辆福田卡车,又在太平县里给儿子买了一栋两层居民楼花了15万,房子整修一新,一家人开心的迎了新人进门。
这杜均比朱蕊大几岁,从小就是在亲戚们眼中的纨绔子弟。长大以后,每到年节时分,他开着白色的福田卡车去亲戚家串门,必定要坐在牌桌上吆五喝六。打起牌来,最为豪爽大方,输得最多的往往就是他。
农村亲戚人情往来,大多只上一二百的礼钱,他一场牌输个几千块钱是稀松平常的,因为是朱梅的娘家人,也知道他家条件好,长辈们大多也不好说什么。
前几年杜均也谈过一个女朋友,女孩子在饭店做服务员,是朱青介绍的一个远房亲戚,两人关系稳定后,杜均带她去亲戚家玩,饭后照例有人喊杜均玩牌,他一贯是来者不拒。晚饭前,女朋友坚决要走,杜均只得给众人告了别提前下桌子。
下次聚会时两人已经分手了,女孩对朱青说:“我一个月给人端盘子到半夜,才拿800的工资,他这场牌输了3000多!”不管朱青和杜均如何挽回,女孩坚决的拉黑了杜均。
这次结婚的对象住在隔壁青山镇,她的亲戚是杜均的邻居。两下里因为都是熟人介绍的,觉得知根知底,彼此年纪都25.6了,便相处了一个月就决定结婚了。
朱梅忙着装修好了新房,两层160平米的房子,楼上楼下的花了朱梅18多万,但一想到儿子终于成家了,她和丈夫杜兴国都如释重负。
新娘子叫杨柳,长的袅袅婷婷弱柳扶风般,白净清秀,她一直在广东上班,过年回家被亲戚介绍与杜均相亲,杜均身高1.65米,眉毛稀疏,眼睛细长,身板纤瘦,但是县城里有房有车,他又在工地包了活,这条件农村属实难得,他的身边一向不缺女孩,所以对方肯嫁给他,一点也不意外。
两人结婚后,按理应是一起生活,一个月后杨柳说在家闲着不行,依旧去了温州打工,说是之前只是请假回来,还想多做几年,新婚燕尔,杜均虽然不舍,也还是依着妻子了,但是约定,一年后回家生孩子,安心在家相夫教子。
杨柳在一个小啤酒厂做会计兼职销售,她筹划着攒点钱回来好开个美容店,所以工作努力,生活俭省。
杜均在一个工地上承包了运输工作,自己也开着车跟着干,要说挣得钱养活自己的小家是没问题的,只是他的小爱好有点费钱——经常打牌。所以,就算是到年关,他手里也拿不出来钱,成日吃喝在父母家里。好在,妻子杨柳是个顾家的,她早就大包小包的把家里要添置的东西从遥远的广东带了回来,他只要去接回她就好了。
杨柳回家,两人如胶似漆杨柳很快有了身孕,十月怀胎,生下一个女孩。
此时朱梅春风得意,杜均把妻子和孩子送到了朱梅身边,为了让产妇吃上河鲜,退休后的杜兴国每日在河里摸鱼捞虾,朱梅则殷勤照顾媳妇和孙女,老两口在家含饴弄孙,生活和睦羡煞旁人。
杜均对妻子的新鲜劲一过,便不再收敛,又恢复了呼朋唤友每日打牌的生活,因为杨柳喜欢玩,有时候也带着她。
朱梅原来一贯喜欢责骂儿子,只是儿子在外她也拘管不到,现在成了家,她便只顾养育孙女。杨柳性格软弱,争论起来,杜均就把从母亲朱梅处学来的话用来对付杨柳,因此杨柳反被杜均时常说道。即便知道杜均打牌输钱,也背不住杜均不断央求,虽然嘴上埋怨几句还是拿了钱给杜均还赌债。初时还只是1、2千.渐渐地4.5千,后来是一万两万,杨柳便吵嚷的朱梅杜兴国都知道了,两人狠批了儿子一顿,虽然生气,要强的朱梅却不让张扬出去丢了儿子的面子,只好抚慰好媳妇,又拿了积攒下的丈夫的退休工资填上了窟窿,方才让鸡飞狗跳的家里重回宁静。
只是狗改不了吃屎,杜均在县里住着,成日价有人来约他出去玩,不是吃饭就是唱歌,难以拒绝他人盛情邀请,又都是朋友,杜军也实在推不掉只好赴会,最后的节目依然是打牌,运气时好时坏,好的时候清一色自摸门前清一场下来居然小几万拿回家,洋洋得意得把钱往桌上一扔杨柳便没话说了,知道是他最近打牌有了长进,只要不是个老输记,也就不在拘管着他了。杜均得意,只说最近运气好,打起牌来也就肆无忌惮。
杜均有个朋友叫曾西博,年纪比杜军还要大几岁。也没见他上班也没见他去干个什么工作,成日里住在杜均家里。端午节杜均回家也带上了他,饭桌上,曾西博说起杜均今年日进斗金,每逢打牌,必定赢钱,各式清一色杠上开花,手到擒来,朋友都说,杜均去年赢了至少200w。
杜均听了只是笑。朱梅两口是本分人,见曾西博这样说,只道是儿子知道分寸,又且新买了辆凯美瑞,只道是赢钱总归是好事。
所谓十赌九输,运气再好也有点背的时候,杜君最近就十赌九输。渐渐又开始向媳妇杨柳伸手,开口就是10万,杜军也有心,买了鲜花把杨柳请到了县城里唯一的西餐厅里开了洋荤,杨柳心甘情愿的掏出了这10万。没过多久,杜军又说还需10万,让杨柳回娘家岳父那里借来了征地款。杜军最近也不大出门打牌,也不见有人来邀请,杨柳渐渐觉出了不对劲,哎。数番软硬坚持的盘问下,杜军吐口说还欠200余万,杨柳勃然大怒,立马讨要父亲的10万元征地款。
生气归生气两口子权衡商量之后决定先想办法还岳父的征地款,杨柳嘱咐丈夫好好工作,她则出门继续打工。只是坏消息一个一个传到她的耳朵里。
陆续有人说起杜军借了钱。先是杜军在外面的酒肉朋友。张三2万李四5万.得知消息的朱梅怕儿子受委屈便一一替他还清,后来渐渐的亲友中,也有人提起杜军三千五千一万两万的借了不少,朱梅恼火杜均如此屡教不改,子侄辈中丢人现眼,便要求杜军把小汽车和农用车都卖掉出门打工,远离吃喝玩乐的狐朋狗友,换个环境重新做人。
只是堵上门来要债的人日益增多,杜军想要出门怕是有些困难,好在债主知道他的父亲是乡镇干部,杜军为人也是豪爽好客,牌桌上更是一掷千金,毫不在乎的。眼前又有一栋价值翻了几番的两层小楼,家底殷实是出了名的,所以大家也没有过分为难他。
一天晚上凌晨两点,杜新国骑着摩托车走小路把杜均送出了城,找有接应的亲友,一路把杜军送去了湖南熟人处,此后杜军便在当地开货车为生。
朱梅在家带着孙女,除了孙女的日常用度家庭开支是能省就省,一年下来积攒个四五万元都是拿来还了亲友,也有不认识的人上门来要债,手里拿着杜均的欠条,朱梅只推自己不知情,一概不理会。
也有债主要求把县城的房子抵押还债,朱梅理直气壮地说,房子不是他的。原来这个房子是朱梅从亲侄女的手中买的房子,当时并没有办理过户,那些债主原本也是做的局,只为将杜军吃干抹净,并用的并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手段。况且。赌债是法律所不支持的,因此拖了三五年,债主见讨不到便宜,竟不了了之。
白驹过隙,三五年,不过眨眼一挥间。朱梅也还清了杜军在亲友间借的债,她叫回媳妇,杨柳和儿子杜均,嘱咐他们好好过,把孩子送到县城去读书,就交给他们自己来照看。
杜军回家没多久就生病了,原以为是普通的感冒咳嗽。拿了几次药也不见好。别人送到太平县里的医院去检查,医生说是肺结核,需要住院治疗,杨柳便陪在他身边照顾,期间又化验检查出她有高血压,高血脂,糖尿病,心脏病等。要说朱梅这媳妇杨柳真真是难得的重情重义之人,杜均住院一个多月,又得的是传染性极强的病,放在旁人早就跑了抑或者是满腹怨气。
朱蕊去看过表哥杜均一次,非常同情嫂嫂杨柳。好在杜均年轻,很快便出院了,只是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停药了。在家疗养了一段时间,他去了隔壁成都市开半挂车。杨柳为了养家,依旧回了原来的工作单位。
大约过了两三个月。朱蕊接到了姑姑朱梅的电话,他声泪俱下的说:“杜军生病了,正在抢救!”
朱蕊连忙问是怎么回事。
“他突然就晕倒了。他和工友一起吃过晚饭后。突然就晕倒了,幸亏身边的工友一把拉住了,他才没让他摔在地上。”
朱蕊说“那我和你一起去看看他。”
“人在icu也看不到呀。你姑父在那里守着他。”朱梅说。
“你能不能借1万块钱给我,你放心,我一定会还给你的。你姑父有退休工资,我省吃俭用只要救回了杜均这个钱我一定还给你。”
“…”朱蕊嗫嚅着说:“我真的手里没这么多钱,虽然杜军刚刚还了我1万块钱,但是我马上就要给孩子交幼儿园学费6000元,还有其他的杂费大概要2000,这些年我也没有上班,手里没有积蓄,要不我先给你拿1000块钱了。这个不你用还。”
“那就不用了,我再想想其他办法。”
朱梅有些生气,她知道朱蕊家条件还是不错的,只有朱蕊自己知道,公公虽然挣得稍微多一点,但是一大家的吃喝都是他们负责,丈夫刘明辉的工资。仅仅朱蕊他们三口儿吃喝用度都不够,孩子读书还是朱蕊的老本拿出来用的。但是朱梅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朱蕊觉得还是应该去探望一下。
过了十天,杜均终于从icu中醒来了,他回了太平县做复健,再见面时。他已经是半身不遂,吃喝都不能自理的人了,朱蕊感慨万分,想起孩提时代杜均是多么的春风得意啊,又觉得朱梅真是命苦,年轻时虽然家庭条件不错,却是终日操劳,到老了还要赡养儿孙,负担着儿子的天价的债务和医药费。
好在杜均捡回来一条命,大半年的复健之后已经能生活自理了,但也仅限如此。在朱蕊的印象里,朱梅永远是那个说话极快,走路一阵风,干活力气很大的姑姑,哪怕杜军欠下如此巨债也没见她倒下,只是杜军这一病,朱梅肉眼可见的老了许多。
朱梅心里担忧的还有杨柳,这一次杜均生死关头,杨柳并没有回家探望,返乡过年时也是带着孩子回了娘家。看这情形,只怕离婚是早晚的事。“蕊子,你跟嫂子说说让她不要抛弃这个家。”
朱蕊答:“我会说的。只怕她不会答应,毕竟哥哥太伤她的心了。”
“你跟她说就好了。”朱梅说。她不明白,有些话说了也无益。
朱蕊和杨柳在一处的时候,杨柳主动说起,日子过的没有希望。朱蕊只好安慰她。哥哥杜均还年轻,只要改头换面,调养恢复好身体,两人齐心,日子也能越过越好,姑姑朱梅也会补贴他们帮忙带好孩子。
“你不知道你姑姑脾气非常暴躁。”杨柳说。“孩子在医院看病打针他们恨不得要跟护士和医生打架。”
“是有代沟吗?”朱蕊问。“村里老人都是这样的,也是心疼孩子,尽量出门在外不带他们就好了。”
“我挺羡慕你的。”杨柳看着朱蕊说。“你看刘明辉脾气好,体贴你又顾家。你的公公婆婆也是懂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