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浪子

初冬，已见寒意。

万梦云从床上起来，他的脸苍白的如雪一般。他忽然轻声咳嗽着，脸上泛起一种病态的嫣红。

他走到门口静静的望着远处的青山。老人悄悄从屋里走来将一件衣衫披在他身上，万梦云穿上衣裳对着老人笑了笑，他知道今日定会比往日要冷上许多。

万梦云扭头看着将头埋在被里不断颤抖的大汉，又轻轻叹了口气，他不知如何才能让这大汉重新站立起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结，他又何尝不是呢？

他咳嗽着拿起柴刀，迎着冷风缓缓走向那座青山。

他身上的伤口还在发痛，砍柴绝不是份轻松的工作，他的伤口虽已收了口子，但时不时还会崩裂。

万梦云低头看着早已染红的衣衫，他咬着牙抹去额头的冷汗。他不知道自己的血为何如此多，又为何总流不尽。

流血会痛吗？血并不会痛，可伤口会痛，但他已经不在乎了。

浪子无泪，只有血，现在血也是冰冷的。

只可惜他的身子并不是铁打的，他扶着树干一声声咳嗽起来，咳出一口口血。他的伤口早已崩裂，鲜血从衣衫渗出滴落在地上。

他咬紧牙忍受着苦痛，肉体上的痛苦他并不在乎，可是他的身子早已疼痛到痉挛。

他用衣袖擦去嘴角的血，提起柴禾一步步缓缓走下山。他只觉整个人都在下沉，每一步都像是走向无底的深渊。

忽然他的身子直直倒在地上，恍惚间他听到了有人在呼唤他，声音由远而近不断飘荡在耳边，那声音那么温柔，又那么遥远，可他却听的很清楚。

一个落魄江湖的中年人，一个泪已流尽的浪子，又有谁会呼唤他，又有谁会关心在乎他。

他躺在地上咳嗽着，身子在不断抽搐，鲜血早已溅满了他的脸。

寒风吹彻，呼呼作响，却又似在哀鸣，仿佛风也在怜惜眼前的人。

万梦云醒了，但他并未清醒很长时间，他只朦朦胧胧的见到有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床前。那身影如山一般矗立在那里，他看见那身影便又昏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时已是夜里，屋外冷风呼啸而过，他望着窗外黑沉沉的夜色轻声咳嗽着，他的眼睛也如黑夜般孤寂。

他又在想些什么？是否是在思念那个令他刻苦铭心的人？

天微亮，一点光亮透过窗户照进房里，屋子里却又显得更加阴暗了。

一人从床上起身，他缓缓推开门，寒风直吹的衣衫飞舞，冷风如刀般割在他的脸上。迎着凛冽的寒风，他拿起柴刀朝着那座青山走去。

老张惊讶的看着他，又忽然苦涩的笑了起来，他看着大汉的右手忍不住落了泪。

任角眯着眼笑了起来，他的笑容依然是诚恳亲切的，他虽然没了右手，但他还有个能拿起柴刀的左手，他端过老张递来的热茶依旧蹲坐在门口喝了起来。

他呆呆的看着远处的青山，他生在这里，长在这里，死后也将埋在这座青山上，青山哺育着他，也承载着他的希望，似乎他这辈子永远也离不开这座青山。

山的后面又是怎样的一片世界，他从未想过。他只希望着自己也能如山那般巍峨熊伟，也能如山那般给人带来庇护与温暖，想到这他又挺直了背。

任角忽然笑了起来，他似乎也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可笑，他仔仔细细的将馒头用黑布包裹起来揣进怀里。

老张站在店门口静静的看着大汉那坚韧的背影。

迎着晚霞，他缓缓走向山脚，走向远方，走向他的家。

冬日甚冷。

任角从院外远远的喊道：“麻花，今天有肉吃”

万梦云抬起头，他看着任角笑了笑，道：“把你怀里的东西掏出来吧”

任角缓缓从怀里掏出一瓶酒，也眯着眼笑了起来，道：“就知道你只馋酒”

任角放下东西，道：“麻花你可真命大，幸好老徐头上山砍柴看见你了，不然说不定你就没命了”任角说完这句话眼中似乎闪了丝泪光。

万梦云淡淡道：“没命了岂不是更好，那便没人与你抢酒喝了”

任角拍了拍万梦云的肩膀，道：“说的什么话，酒都是你的还不成”

忽然门外踱步走来一衣着腌臜的乞丐，右手已被斩断，一双眼睛呆滞的看着任角。

任角看见眼前的发小呆住了，他实在想不明白是什么样的原因，能让威风堂堂的大汉成这般模样。

万梦云看着曾良，冷冷道：“我只是断了他的刀和他的右手”

任角沉默不语，他悄悄切下一块肉又拿着两个热馒头，仔仔细细用黑布包起来塞进曾良手里。

曾良呆滞的眼中闪过一点光，他忽然把包裹摔开转身跑向山上，跑向那座生他，养他的青山。

他想去寻找什么？是救赎？还是自己曾经的辉煌？

也许真正的勇气，并不是从刀剑上得来的，而应该是发自内心的。真正有勇气的人，有时在别人眼里反而更像个平常人。

任角看着曾良的背影叹了口气道：“前几日听得他家里瘫痪的老母走了”

万梦云恍然间惊醒，他抓着任角的衣衫问道：“我来这里已有多长时间”

任角沉思半响道：“已有一个多月了”

“玲儿”

万梦云手里的画像猛然摔在地上，他飞奔向院外，如箭一般掠过街道，他从未跑过如此之快，他的胸口开始火辣辣的痛，他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允许他再跑下去了，可他却跑的更快了。

忽然万梦云瞧到一匹马奔驰而来，他飞身抓住马鞍挂在侧边，又将那人从马上摔下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得罪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但是他的心却在一直砰砰跳。他开始想到很多事情，他想到了一群吃人的人，又想到了那些喜欢剥人皮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