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饥饿！
李欢洗完澡吹干头发后，回到卧室，卧室的灯已经关上，几个玻璃摆件散发出幽幽的光芒。
林昌盛此刻蜷缩在躺椅上，就像昨天那样，亦或者，就像从前无数个夜晚那样。
他的目光呆呆的望着外面的大雨，大雨持续的下着，仿佛永远下不完，就像是世界上的悲剧，永远不会落幕。
李欢轻轻地走过来，坐在床沿，看着林昌盛，林昌盛听到声响，转过身来，一双清澈的桃花眼与一双幽深的黑眸对视在了一起。
“你先躺下。”林昌盛对李欢说。
李欢依言脱鞋上床，拉上毯子侧躺着看着林昌盛。
两个人面对面侧躺着，一个人躺在床上，一个人躺在躺椅上，一个人的眼睛澄澈清净，一个人的眼睛黑暗深邃，这两双眼睛就这样隔着不远的距离对视着。
“你有半夜饿醒的经历吗？”林昌盛语气有些幽然的问道。
“半夜饿醒？”李欢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然后回答道，“从没有过。”
“你知道半夜饿醒是什么感觉吗？”
“不知道。”李欢支起身来看着他，摇了摇头，声音有些低沉，她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我啊，以前，小的时候，小学那段时间，还有初中，初中更少一些，那段时间啊，经常半夜就是饿醒。”林昌盛眼神中带着些许回忆。
“饥饿的感觉，很不好受，真的，真的不好受。就像有只怪物抓着你的胃，使劲拉扯，然后你的胃部又连接着四肢百骸，那只怪物啊，就拉着你的胃，连同着你的四肢百骸一起拉扯着，你想反抗那只无形的怪物，可却又没有办法，只能任凭一股无力感蔓延在你的胸腔和肢体里。”
“你、你为什么会……”李欢问道。
“为什么会挨饿？为什么会饿醒么？我也不知道啊！可是有的时候我又好像明白，好像理解。”林昌盛的语气有些迷惘。
“你知道我爷爷奶奶吗？”
“我听你说过，他们小时候经常打你。”
“是啊，我小的时候，一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他们就打我，打的很痛很痛，然后我就哭，结果呢，我哭的越响，他们就打的越狠，打的越痛，后来呢，他们打我，很痛，想哭，可是却只能憋着，把所有痛苦憋进心里，因为我知道，我哭，他们只会打得更狠。”
“他们、他们怎么能这样？”李欢咬着嘴唇，有些难以置信，她之前只知道林昌盛的爸爸妈妈很早就去世了，而他的爷爷奶奶对他又很不好，家暴过他，但是详细的却不太清楚，因为林昌盛自己也不太愿意说。
“可是，有时候我又好像理解他们。你知道吗？我的爷爷奶奶现在差不多已经有80岁了，他们小时候经历过中国最艰难的那个时代。那个时候，你知道吗？日本鬼子刚被从我们的国土赶出去，我们赢了，但大地却满目疮痍，我们几乎成了世界上最贫穷的国家。”
“当时许多地方都闹饥荒，在那个时代，粮食，有的时候比人命还重要，那个时候，朋友、兄弟、亲人都不能信任，你要要知道，人为了活下来，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从那种黑暗中挺过来的，他们的心灵是不是也伤痕累累。”
林昌胜顿了一下，他把毯子往上拉了拉，几乎要把脸盖住，只留一双眼睛在外面。
“我知道，他们在我做的不对的时候打我，是想让我不再做错；我也知道，他们在我哭泣的时候打我，是想要告诉我，哭泣，是没有用的。”
“可是。”林昌盛的声音有一些颤抖，“可是，我真的好想，他们能够在我做对，做的很好时，能够鼓励我，能够跟我说一声，你做的真棒；我真的，真的好想，他们在我哭泣时能够柔声安慰我。但是，他们从没有对我说过一句鼓励的话，一句都没有，哪怕我做的再好，他们也只会淡漠地看着我，然后挑着我的错处。他们也从没有安慰过我，哪怕我痛苦哭泣，迎接我的从来都只有狠历的鞭子。”
林昌盛闭上有些发红的眼眶，深吸一口气，抽了抽鼻子，然后睁开眼睛继续说道：“小时候爷爷奶奶每顿给我吃的饭都是定量的，他们自己也是，即使那个时候已经不缺少粮食，我们自家种的稻子供我们家一年吃都绰绰有余，他们还是不愿意多做饭，也不允许我多吃。他们把粮食堆放在三楼的一间房间里，那里很干燥，虫子也少，可以存放很久，但是毕竟放久了还是会有虫子，他们就把虫子和米一起煮了和着吃，我小时候也吃了不少。有时候呢，能逮住一两只老鼠，他们就把老鼠煮了，毛撸秃，切碎了吃，那算得上是我儿时少有能吃上肉的时候了。说出来你可能不信，那时候的老鼠肉，那种香味，我到现在还馋。”
“那个时候，我晚上经常饿醒，可是只能忍住，因为我知道，他们是不会给我吃的的，我只能想着快点睡着，睡着了就不会饿了。后来啊，我很羡慕那些晚上醒来能够去数星星的孩子，我很想像他们一样，晚上醒来之后去数那些漂亮的星星，而不是心里想着快点睡着，却被饥饿刺激地怎么也睡不着，只能忍受着越来越饥饿的痛苦，直到早上。”
“那段饥饿的时光，尤其是冬天最难忍，那时候不仅要忍受饥饿，还要面对寒冷。那时的夜晚，我睡在爷爷和奶奶中间，但是当我冷的时候，他们并不会抱住我，我只好蜷缩成一团，但那样并不会更加温暖，反倒是更冷了，我并没有伸展开来，而是蜷缩地更紧了，蜷缩着能使我有安全感，我就那样蜷缩着度过了一个个寒冷的冬天。”
林昌盛说完，仿佛回忆起了那时冬天的寒冷，把毯子裹得更紧了，整个人都蜷缩进了毯子里。